阿羌是南朝人与凶夷的混血,虽高眉深目、鼻梁挺拔,肤色却更像南国人多些。即便如此,偶尔也会受些冷眼偏见。
而如今那小孩儿有什么?
一个私逃的少年兽奴,又浑身是伤,如何能够生存?
红袖见许稚面色沉静如水,心知办坏了事,不由得忐忑。“要不,我去寻了他回来?”
“这件事我托兄长去办。”沈稚面色平静,心中却感叹此时年纪太小了,身边无人可用。即便是上辈子共同经历无数、默契非凡的红袖姑姑,此时也只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照料的小姑娘而已。
得尽快把她用惯的人擢拔上来。只是一想到那些人此时的年纪,沈稚又是一阵牙痛。慢慢来吧。
红袖一直留意着沈稚,怕她接连受惊落下毛病,正嘱咐着小丫鬟去外面取凝神丸,再围起幔帐,为沈稚更换揉皱的外氅和沾染一层清灰的绣鞋。回头就见小姑娘正抬头望她,稚气的面庞上有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神思。
“小姐还有事吩咐?”
“红袖姑姑,稚儿知你家世渊源,你在侯府多年,虽名为婢女实则我和娘都把你视为客卿看待。”
红袖连连摆手,“小姐言重了。什么家世渊源,红袖只是侯府的一个普通婢子嬷嬷罢了。”
沈稚笑笑,“婢子也好,客卿也罢,总归良臣择主而事。姑姑既然选择了我家,稚儿就厚着脸皮请姑姑再想想,一位客卿也不能同时侍奉两个主人。姑姑看待稚儿,究竟是小姐还是我娘的女儿。”
红袖悚然而惊,深深屈膝行礼,“小姐言重了。红袖自然是小姐的红袖。”
回顾今夜,她做的错事不止一两桩。相较之下,拿小姐幼时的事顽笑倒成了小节。不经小姐同意,擅自打发了那兽奴才是婢仆大忌。
望着小姑娘的洞悉明察的一双眼眸,红袖突然意识到,原来不仅仅是说笑,小姐真的长大了。仍将她当做小姑娘替主子做决定的大错,再不能犯。
沈稚扶起她,“姑姑不必吃心,我拿你当最贴心的人,才有此一问。”
红袖郑重点头,“奴婢省得。”
“今夜家中无事,我担心表姐,才去穆王军帐探望郡主的。”沈稚眨眨眼,今夜之事还得替哥哥瞒着。
红袖笑着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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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乐斋除了这样的岔子,众人自然再无心继续宴乐,纷纷散了。沈稚坚定地替穆云珠婉拒掉宇文诺相送的美意,硬拉着沈瑞护送她和郡主同回穆王军帐。
夜风微凉。
沈稚提起薄氅刚要乘车,突然想起什么,连连跺脚,“哥哥先送表姐乘车!我有东西落在帐子里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跑远了。
红袖急忙去追,“小姐在找什么。”
“我的小鹰呢?”沈稚急慌慌的亲自举着宫灯四下寻找,“之前让姑姑帮我拿着,你是不是给弄丢了?”
红袖久久无言。“小姐,那种时候……红袖应该先顾着小鹰吗?”
沈稚郑重点头,“嗯!”
“谁在那里?”红袖厉声。
黑暗的角落里,渐渐现出一个熟悉的小少年身影。
掌心恰好捧着只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