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邑抿唇,继续追进去,这条街又衍生出了好几个岔口,他无从得知鸢也是进了哪个岔口?
想攥在手里的风筝线,还是断了,风筝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苏星邑立在原地,风从四面八方穿堂而过,他浅色的眸渐渐浓郁,刚才说什么?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她又失去?呵,他又什么时候得到过她?
最开始的六年她早把他忘了,后来的十年她把他当成兄长,最近的三年如果不是因为双胞胎留在罗德里格斯家,她怕是会把他疏离到点头之交的位置。
而在“试试”之后,他们表面看起来亲近,可如果真的亲近,她就不会连一个律师都要跟他计较,不会宁愿惹他生气也不愿让他陪她去尉公馆,更不会自己培养手下……
她有意无意地跟他拉开距离,动辄“谢谢”、“对不起”、“麻烦你了”,他说过很多次,不用那么客气,她笑着说好,一转身自己去见了程董事长,自己操作了游轮沉没案,从头到尾没有让他插手。
她从来没有依赖过他,她把‘你我’分得很清。
她身心都不曾为他靠近,又怎么算得上是他的?
苏星邑收紧了手,俊美出尘的脸上有自嘲的弧度,说到底,本来就是他乘她之危。
当初她被埋在雪里两天,濒临死亡的恐惧剥夺走她所有理智,只剩下冲动的情感,他偏偏在那时候提“试试”,可不就是乘人之危,她是被他暗算了。
到头来,八年前,半年前,都是他在强求。
可他已经放弃过一次,还要再放弃一次吗?
多不甘心啊。
……
鸢也从小庄园离开,就让司机把她送到购物街,她这次来巴黎匆忙,很多日用品都没有准备。
走过斑马线的时候,她还在想小庄园里的事情,她在房间里待了快一个小时,在想该怎么做?
她其实没有太多的心情,可能是经过两天的沉淀,再多的震惊也都变得不那么震惊;也有可能是这两天接连知道太多颠覆她以为的事情,有点麻木,多上这一件也不那么难以消化。
她从没想要去问苏星邑,答案她已经心知肚明,问了有什么用?哭诉谴责他对她的伤害?
这就要来计较一下他到底是伤她多还是帮她多?
那十四年,她到底是承蒙他关照。
所以想到最后,她就只能想到一个“算了”,那就算了。
巴黎说小不小,面积在欧洲城市里也名列前茅,但说大也不大,只有四分之一朝阳区的面积,但鸢也真没想到,一转弯,会看到尉迟站在卖甜甜圈的摊贩前。
男人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大衣,米白色调,在冬日阳光里,平白叫人想到温暖两个字,他原本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察觉到她的,忽然转过来,隔着五六楼的距离望着她,唇畔带有一抹闲适的微笑。
因为他这一笑,鸢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疲累的心,突然就轻松了许多。
尉迟长得好,是那种法国人都能欣赏的好,有一群七八岁穿迪士尼公主裙的法国小女孩在围着他,他像是在跟她们玩什么游戏,看到她来,才把她们哄走。
鸢也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朝她走来,最后两米的距离,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便走走。”这里离鸢也的公寓很近,他一大早就被她甩了,只能自己出来透透气,免得妻没追到,先被人气死。尉迟看着她,“你从哪里来?”
鸢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罗德里格斯家的小庄园。”
尉迟一猜就八九不离十:“找丹尼尔问八年前的事情?”
鸢也抿唇:“没有问,我心里有数。”
尉迟睨着她,也没有多问,伸出一只手,掌心翻了翻:“看这个。”
鸢也莫名其妙,接着就看他打了个响指,一朵小玫瑰花出现在了手指间,她顿时就:“……”
“不好看吗?”刚才那群小女孩都惊叹了。
鸢也一副前辈的口吻:“四年前我就会这个了。”她还传授给小秘书,两人拿这个骗了程念想呢。
尉迟也不尴尬:“刚跟摊贩老板学的,本想回去表演给你看,从你那里赚一点表演费,去吃顿饭。”
他将花簪在她的耳朵上,手指的指侧顺着她下颚线勾勒到她的下巴,冬日里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凉意,他爱不释手。
“沅总,看了表演,可以请我吃饭吗?”
鸢也以前就知道尉总会演戏,没想到他的戏瘾这么重,从在拘留所起就扮上,到现在还没玩够。
她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心口:“你别跟我装,那么大个尉家,那么大个尉氏,你没钱?”
尉迟抓住她的手指,顺势牵着她进了一家餐厅:“我现在确实身无分文,银行卡,钱包,手机,都没有,只能依靠你,你把我带从监狱带出来,又带我出国,我说了,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他又无赖上了。
鸢也闷声闷气地想,他这次还真用对招数了,她最没办法应对的就是无赖。
她中午也没吃饭,由着他带上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这家是西式餐厅,尉迟看她有点心不在焉,便做主点了几样她爱吃的。
鸢也手肘搁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她大概是忘了耳边那朵玫瑰花,它藏在黑发里,衬着白皙皮肤,一抹艳丽的红。
尉迟靠在椅背上看着,忽说:“兰道不是真要把你刑拘起来,我找人问清楚了,她跟警署打的招呼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留在巴黎。”
鸢也一愣,马上看向他:“怎么说?”
“警方证据单薄,但他们还是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向晋城警方提出刑拘你,又要你48小时内到巴黎接受调查,制造紧张的局势,最后却很容易就放了你,只要求你留在巴黎。”尉迟温声道来,“可见本来目的,就是把你引到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