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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凶手(1 / 2)


“我?自认做的天衣无缝,陆大人是如何瞧出破绽的?”

刚进院中的曲瓷,听到这话,脚下一顿。

这声音敲冰戛玉,隐约有点耳熟。

“嘿,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稀奇的话——犯人被抓了,非但?不认罪,还要反问是如何被瞧出破绽的,真是有趣!”

说话间,晏承掀帘朝里走,嘴上却?没停:“听阁下这意思,若是陆沈白告诉你,你下次作案还能再精进?”

对方听到动静,微微侧头。

眼?皮轻抬,露出一双如霜雪般的眼?睛。

曲瓷刚进来,便与这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时,一人惊愕,一人躲闪。

短暂躲闪后,那人眼?皮轻垂,叫了声:“陆夫人。”

“怎、怎么会是你?”曲瓷面色悚然,不可?置信望着那人,声音涩涩的:“沉霜姐姐,这么会是你?”

杀死薛定?山的凶手,竟然是沉霜?!

这怎么可?能?!

曲瓷一时难以置信,扭头去看陆沈白。

陆沈白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们?认识啊?”晏承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巡逡一圈,懒散笑开:“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来,姑娘,你自己找说说呗,你是如何悄无声息杀了薛定?山的,本王很?好奇啊!”

沉霜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没了先前的尖锐:“梨融香。”

晏承:“毒?”

“一味香料,常做熏香用?,”陆沈白道:“但?对薛定?山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医官曾说过,薛定?山像是患急症死的。

事后,陆沈白曾询问过薛定?山身边亲近的人,这才知?道薛定?山确实患有弱症,但?他?常年一直在服药将养,并不存在突然病发身亡的情形。

但?有一点,薛定?山这病,碰不得?梨融香。

晏承摸着下巴,不解问:“若薛定?山是死于梨融香,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薛定?山是孟昙亲自看管的,若屋内贸然出现了熏香,孟昙不可?能没有察觉,而且那时候,驿馆里外全是他?们?的人,沉霜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曲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薛定?山是死于融梨香,那么他?生前必然接触过梨融香,而生前,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只有他?们?几个。

而他?们?几个中,唯有自己和陆沈白,先前和沉霜接触过。

曲瓷漫无目的想着时,冷不丁撞见到沉霜的目光时,骤然一愣,旋即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她脑子里炸开。

那些东西,像日光下的鳞片,泛着森森寒光,串起了事情的所有始末。

曲瓷面色煞白,颤声问:“其实,你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是么?”

“……”

“王妙儿给我?送饭,其实也是你刻意为之,目的是,让我?借助她求救?”

“嗯,”事到如今,沉霜也不想再瞒什么了,便索性开诚布公道:“就算你没有利用?妙儿,我?也会想办法通知?陆大人。”

“嗯?!”晏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等会儿等会儿,你要想放曲瓷,直接放了就好,为什么要通知?陆沈白?”

陆沈白轻声道:“因?为她想杀薛定?山,只有我?去浣花楼了,薛定?山才会去。”

“可?她不是跟薛定?山一伙的吗?为什么又要杀薛定?山?”晏承摁了摁额角迸起的青筋,烦躁一挥手:“行?了,这些容后再说,你们?先告诉我?,她是怎么杀了薛定?山的?”

“我?帮她的。”

“哈?!开什么玩笑,你——!”晏承扭头,见到曲瓷的模样,后半句话瞬间说不出来了。

曲瓷苦笑一声,别说晏承不信,她都有些难以置信——薛定?山竟然是因?她而死。

不!准确的来说,是因?她身上的梨融香而死。

曲瓷在浣花楼那几日,房中一直燃着熏香。

她一直以为,那是花楼的习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那熏香里,有一股溶溶的梨花香,她很?喜欢,却?从未想过,那香竟是杀人不见血的毒。

沉霜算准了,薛定?山知?道陆沈白要来救她,定?然会按捺不住过来,那么他?们?势必会同?处一室,而融在她衣裳里的梨融香,便能杀薛定?山于无形。

“可?薛定?山又不傻!”晏承摊着手,觉得?不可?能:“融梨香对他?是来说是剧毒,一碰就死,他?肯定?对这种气味很?敏锐,怎么可?能傻兮兮站着让你去熏他?!”

曲瓷道:“王爷忘了,浣花楼是什么地方吗?”

晏承一顿。

是了,花楼里最不缺两?样东西——莺歌笑语和脂粉气,况且那些晚上,薛定?山一心想除掉陆沈白夫妇,怎么可?能还有精力,主意到曲瓷身上的梨融香。

或许在这中间,薛定?山身体便已经有所不适了,但?孟昙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早早就把他?打晕了,以至于他?们?后来发现时,已是无力回天了。

“妙啊!”晏承想通其中因?果,蓦的抚掌大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王和薛定?山都以为,自己才是那只黄雀,却?不想,到头来,还是沉霜姑娘技高一筹!”

曲瓷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来。

那天沉霜来劝薛峰,临走时,曾说‘多谢陆夫人,让我?了了夙愿’,那时她还以为,沉霜指的是,她和薛定?山终成眷属的事,现在想来,沉霜指的是薛定?山的死。

曲瓷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沉霜。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长裙,纤腰楚楚,面容冷清,似傲骨凌霜的白梅花,她本该在枝头洁白无垢盛绽着,不该为薛定?山为薛丁山这种人,染上脏污的。

她本该是盛绽在枝头,纯洁无垢的白梅花,不该为薛定?山这种人,染了脏污的。

“沉霜姑娘如此心计,本王着实佩服,但?就是可?惜啊,”晏承一脸惋惜道:“姑娘心太急了些,若肯耐心等个两?三日,手中便不必染血了。”

“等?!”唇角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嘲讽笑道:“薛定?山自任钦州知?府以来,鱼肉百姓,为祸一方,致使多少?人家破人亡,朝廷的钦差使臣来了数次,可?薛丁山却?依旧稳坐钦州知?府,敢问王爷,让我?们?等什么?”

晏承:“……”

“先前有人实在忍不下去了,便想着偷偷上京去告御状,可?那些人刚出钦州,就被薛定?山的人抓住了,你们?可?知?,薛定?山是如何惩治哪些人的?”

“如何惩治的?”晏承干巴巴问。

沉霜指甲抠进掌心里,声音都在发颤:“那些人被抓回来之后,薛定?山让人给他?们?身上涂满蜂蜜,然后将他?们?吊在城门口,在所有百姓面前行?刑。”

说到这里,沉霜似乎又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蜂蜜和血腥味,那种味道,瞬间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是个夏夜的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像个碧玉盘似的,高高挂在天边,有乌云飘过,天地间瞬间黯淡不少?。

钦州城门口,此时正在行?刑。

巍峨城楼上,两?盏红灯,似幽幽鬼火,时明时暗,而在这幽幽鬼火中间,吊着一排人,那些人光着脚,身边并无人施刑,可?他?们?却?个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的,痛不欲生的。

听的沉霜心惊,可?她眼?前却?像蒙了一层黑布,什么都看不清见,直到乌云飘走,明晃晃的清辉重?新撒向人间时,她才看清楚面前的景象——

那时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城墙上吊着的那那些人身上,爬满了黑压压的虫子,他?们?奋力挣扎着,痛苦哀嚎着,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残音。

在行?刑前,薛定?山就让人拔掉了他?们?的舌头,一是嫌他?们?叫的太吵,二是防止他?们?受不了咬舌自尽。

他?要上全钦州的百姓都看看,跟他?薛定?山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

这些人里,有沉霜最亲最爱得?父兄,可?现在她却?认不出他?们?来了。

那些黑压压的虫子,它们?蠕动着,撕咬着,蚕食抓住的皮肉,沙沙啃食着。

沉霜呜咽着,抱头痛哭,身后也响起了沙沙的啃食声。

“沉霜姐姐,沉霜姐姐——”

有人远远唤着她,沉霜捂住脑袋,痛哭摇头:“爹爹,哥哥……”

“沉霜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曲瓷被沉霜吓了一跳,忙扶住她。

陆沈白立刻起身,就要唤人去叫大夫时,突然听到沉霜,呓语似的问:“你们?知?道,薛定?山什么时候会大发善心吗?”

“……”

“在他?每次处罚那些试图去告御状人的时候,”沉霜抠住曲瓷的手腕,声音像是从唇齿间嚼过一般,带着明晃晃的恨意:“他?会给去观刑的百姓,每人发一个馒头。”

沙沙沙——

喀嚓喀嚓——

大家都在大口朵颐,到处都是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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