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是想向他打听一下宫中的情况,可无论与他说什么,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再问,便干脆拿剑靠在车壁上打起盹来。
一个侍卫也敢这样甩脸色,也是狂得没边了。赵筠摇摇头,又感受到来自边上的死亡凝视。
这一路上本该是徐家男丁在前,女眷在后。可徐夫人担心自家夫君会闹幺蛾子,索性寸步不离的跟在丈夫身边。于是女眷这边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便也罢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心事也好。可这徐耀不知抽了哪根筋,不在前边与父兄一同骑马,非要跟在后面坐车。并且只要两辆车有交会,他便会炯炯有神的盯着她看。每当她与前面侍卫说话时,徐耀便会用那种看出墙红杏的谴责眼神看着她,还让不让人好好坐车了!
昨日不是已经翻篇了么?他又是朝她发火,又凶她不该诅咒他的阿竹。这节奏才是对的呀,愉快的接受她给的设定不好吗,怎么突然又开始盯着她不放了?烦躁之下,赵筠又无意识的抠起袖边的纹绣了。
像,太像了,简直与他的阿竹一模一样。时隔一年,小姑娘面相长开了,单看相貌其实并不能完全确认。更何况赵篱端庄,阿竹灵动,二者气质还是相差甚远的。
可从赵篱行动的仪态,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和微妙的小表情中还是能看出阿竹的影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定会弄清楚!
夏日炎炎,车中闷热不堪,为了不中暑,赵筠将门窗的布帘都打开了。这会徐耀盯梢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终是让赵筠忍无可忍的将窗帘给盖了回去。怕了怕了,惹不起她躲着还不成么。她宁可在闷热的车中汗蒸成包子,也不愿被捉奸的目光围观一路。
没了那犀利的视线,虽然车内既昏暗又闭塞,可赵筠也觉得比先前要舒坦许多。只是不一会儿,额上便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赵筠刚抬袖一擦,就发觉自身行为的不妥。她放下袖子一看,樱草色的锦缎上明晃晃的一团汗渍,煞是显眼。
赵筠懊恼不已,当初刚穿越时赵家全家发配南阳,犯官家眷条件困苦,生活十分拮据。日常所穿皆是粗麻破衫,更别提帕子之类的精细物件,于是便养成了这些粗莽习惯。如今她要融入赵篱的身份,这些小毛病便不可再犯了。
正当赵筠想找帕子擦拭袖边时,车身忽然一阵摇晃,她赶紧扶住车壁以免摔倒。等车子不再摇晃,她抬起头,便见狭窄的车舆内多了一个人。
赵筠抬眼一看,顿时眼皮直抽抽,她用力推了来人一把,惊声道:“要死啦,这是我的车架,你来作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
这徐耀真是属哈士奇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开始发疯!
赵筠不安的看向前边车辕上,果不其然,侍卫长安一脸嘲讽的望着她二人,眼中明晃晃的奸夫□□四个大字。
这从天而降的锅一把扣在脑袋上,直让赵筠气得肝疼。
可徐耀却比她气性还大,他见赵筠眼神频频扫向长安,顿时没好气道:“你还敢推我,你将窗帘落下作什么,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居然还敢倒打一耙?她提起裙摆,飞起一脚将徐耀踢得撞到车壁上又弹回来,整个车厢都为之一抖。
徐耀从地毯上艰难爬起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敢踢我?”
赵筠一手指着徐耀,怒气腾腾得喝骂道:“我踢你还算是客气的!你作为小叔,闯到嫂子的车架里欲行不轨,我踢你一脚怎么了?就应该将你捆起来,让父亲为我做主。”
徐耀仍是不服,正欲分辨,却看到了赵筠指着他的手,一时竟愣住了。车内忽然一阵沉默,这异样的安静让赵筠无端的不安起来,她下意识的想收回手。可正在这时,徐耀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不等赵筠发火,徐耀手臂一扬,将她的袖边摊在面前,眼神如刀扫向赵筠:“以诗书礼仪传家的张大学士养女,怎会做出此等有辱斯文之事?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而是某个出身边境的贫家女冒充的?”
细节决定成败,这话果然很有道理。赵筠虽心下懊恼,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后悔怨囿的时候。越是紧张,她反倒越是冷静了下来。
赵筠面上平静无波,看向徐耀的眼神寒冷刺骨:“放手。”
原先赵筠高声喝骂时,他也同样怒发冲冠。可如今她态度冰冷强硬起来,却是令他心里越发不安。制住赵筠的手开始逐渐放缓,可临到头前又加大了力道,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见他始终不肯放手,赵筠回望的眼神冰冷而厌恶,她冷冷道:“我父年轻时犯了事,举家被发往南阳。我虽被藏在张家逃过一劫,可到底也是犯官之女。虽是衣食无忧,却被关在内室中不能见外人。直到我父平反,才渐渐走出闺房,请来良师教养。二弟此番是装不知呢,还是故意借此嘲讽于我?”
经这一番解释,徐耀不由涨红了脸。他竟不知,赵篱还有这样一番遭遇。羞惭之下,徐耀不禁磕磕巴巴的开口:“对。。对不起,我。。”
赵筠心下窃喜,总算是先糊弄过去了,但太快原谅也未免太假。于是她高昂起下巴,眼神瞥向他的手:“你先把我放开,再言。。”
一言未尽,车内蓦然光线一亮,窗外多了一张俊逸的脸:
“篱儿,方才车内什么响动?”
赵篱看向窗外徐赋惊诧的脸,再望望徐耀还未来得及放开的手,内心只觉得哔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