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擦肩而过的小女生频繁回头，陈修然并不在意，走到楼下的咖啡厅。
他要了一杯美式，转身得时候，一个女生撞进他怀里，他手一抖，拿着的杯子晃了晃，半杯咖啡洒到他的手背上，顺着虎口滴落。
他身子往后弓，防止咖啡溅到自己身上。
怀里的人冒冒失失的，连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修然有些烦闷的与怀里的人拉开距离，也并不说没关系，正打算回公司整理的时候。
怀里的女生突然仰头，像是看到了熟人，拽住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欣喜：“修然哥哥。”
陈修然端着咖啡，架着手，眼睛微眯，掌心里有一种粘腻感，他试图从记忆里调出这个这个人。
却只是徒劳，完全毫无印象，他将手从她挽住的怀里抽出来，冷声道：“你？”
怀里的人昂着头，突然激动，再次抱住他的胳膊：“我是肖敏晴啊。”
“啊，是你啊。”陈修然对她模糊的记忆，在她说出名字的那一刻，渐渐变得清晰。
那个做出垃圾方案的策划者，最后署名就是：肖敏晴。
就在他再次想将手从面前的人怀里抽出来时，抬眸就看到站在咖啡厅门口的夏柳艺，目光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很是明丽。
他心底一紧，骤然将手从肖敏晴怀里抽了出来，肖敏晴没反应过来，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两步。
她有些诧异地开口：“修然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夏柳艺朝他们走过来，听到的就是修然哥哥这四个字。
她脸色不变，嘴角的笑依旧明媚，停在他们身边，撞进陈修然眼里，他握着咖啡的杯子紧了紧。
确实应该叫周振来买咖啡的。
三个人，又是俊男靓女立在咖啡厅中央，显得很是突兀。
四周的人投来好奇的眼神，让服务员走了上来，主动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肖敏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拖着陈修然的胳膊，走到靠窗的位置上。
他这一次没有抽开自己的手，任凭肖敏晴拉着，目光却紧随着夏柳艺。
夏柳艺没有跟上来，而是往收银台走去，肖敏晴跟着他看过去，心里有些不开心，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于是咋咋呼呼地开口:“修然哥哥，我们公司跟你们合作的那个方案，是谁毙掉的啊？”
陈修然收回视线，放在桌上的咖啡杯里的咖啡已经洒了半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想要喝得欲.望。
对面肖敏晴见他不说话，又跟着说道：“我们那个副总，可生气了，拎着我过去一顿骂，你们家跟我家这么熟，这个方案不会给别人吧？”
陈修然不答反问：“那个人，是你的谁？”
肖敏晴知道他嘴里的人是谁，她瞥了眼夏柳艺的背影，瘪嘴，满脸不开心地回答：“同事，可凶了，上个星期还把我骂哭了，我回家告状，我爸还不站在我这边，不肯把她开了。”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叫她带我，有什么好带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靠美貌爬上去的，她的能力哪里有他们说得那么神乎。”
肖敏晴一个人在不停地碎碎念，嘴里讲述着对夏柳艺的不满。
陈修然完全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却在她说夏柳艺靠美貌上位的时候，眉头微蹙，脸上的神情暗了暗。
如果周振在这里，一定会知道他生气了。
但对面的人明显不懂得察言观色，继续说道:“真是不知道我爸干嘛要放个这么好看的员工在公司，我妈当时还担心了好久，后来还是我爸解释，说她长得好看又能拉业务，好带出去，我妈才稍稍放下心，立刻就把我塞公司盯着她。”
肖敏晴自顾自地说着，陈修然却突然开口:“够了。”
他的语气里有道不明的寒意，肖敏晴被骇住，剩下的话又落回肚子里。
陈修然从肖敏晴的一堆废话里抓去了几个关键词，最后组成一句话：他们公司现在正在和夏柳艺的公司合作。
而那个合作的项目就是那个差点被他砍掉的新品的方案。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站在收银台前的夏柳艺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焦糖色的大衣，斜挎着一个大包，脚上踏着一双平底小皮鞋，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后背，即使只是背影，也掩盖不了曼妙的身姿。
肖敏晴见自己被忽略，伸手抓住了陈修然的手，语气里带着娇嗔:“修然哥哥，你刚刚好凶。”
他手里本来就是粘腻的咖啡，被温热的手一抓，让他感觉更加难受。
他眉头越拧越紧，挣脱开肖敏晴的手：“肖小姐，我跟你并不熟。”
他的声音泛着冷意，脸色愈来愈凉，肖敏晴愣住，她再迟钝，也在此刻察觉出来陈修然对她的距离感。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修然哥哥，我们家以前就住你们隔壁的，我还经常去你家玩，那个时候嘉仕哥哥还在…”
陈修然原本只是有一丝不耐的脸，在听到嘉仕哥哥这四个字以后，顿时涌上寒霜：“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更何况以前，我们也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麻烦你自重。”
肖敏晴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喏喏地看着他，不敢在说话。
陈修然打算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夏柳艺端着两杯咖啡走到临窗户的位置旁。
她将手里的两杯咖啡放在桌上，留意到陈修然阴寒的脸色，又瞥了眼他的右手，从包里翻出一包湿巾放在他眼前：“擦一擦吧。”
陈修然原本起身的动作又顿住，他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也不伸手，整个人散发着勿近的气息。
肖敏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悄悄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夏柳艺却拿起桌上的湿巾，撕开包装纸，递到他面前：“还是说，你想要我给你擦。”
缩着头，伸手拿咖啡的肖敏晴，手悬在半空中，眼里满是讶异：“你们认识？”
夏柳艺将手上的湿巾往陈修然手里一塞，然后眼疾手快的从肖敏晴手中拿过咖啡：“没有买你的，你的咖啡自己去买，我没有给你咖啡的义务。”
紧接着将手上的咖啡放到陈修然面前：“美式，给你买的。”
陈修然一言不发地用夏柳艺塞给他的湿巾将手擦干净，手上那种粘腻感终于减轻，但是他心底却有种说不上的烦闷。
肖敏晴还在纠结之前的问题，但是这次问题却不是对着陈修然，还是夏柳艺，她突然询问：“你们俩认识？”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这两个人同样的将她视若无睹。
他们之间流露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
她能感觉到，却无法融入。
她感觉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像一个局外人。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开心。
她正打算再次开口地时候，夏柳艺从包里翻出一台黑色的手机，放在桌上：“你的手机，放在我家了。”
肖敏晴原本要说得话，被这句话里含有的信息量彻底堵住。
她仔细思考着这短短的几句话。
陈修然盯着那台手机出神，夏柳艺松开拿出手机的手。
肖敏晴将前面的那句话消化完，终于无法忍受被无视，声音挑高，再次问道：“你们到底认识吗？”
陈修然：“认识。”
夏柳艺：“用不着你管。”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夏柳艺抬手看了看表，对坐在位置上的肖敏晴开口：“你买咖啡已经花了二十五分钟，我没有时间陪你再耗下去了，还是你想把这个项目也弄黄。”
她说完这句话，端起桌上的另一杯咖啡，对着擦完手，坐在那不动的陈修然挥了挥手，说：“陈修然，再见。”
陈修然，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不管何时何地。
我们终会相见。
陈修然就那样默然地坐在那里，直到两个人从咖啡厅走出去，他透过明亮的落地镜往外看，看到夏柳艺钻进了一辆车。
那辆他当初撞过的车，车尾的凹陷已经不见，完好如初。
夏柳艺，就这样，又一次出现，出现在他想要回避她的生活里。
他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按住屏下指纹，原本漆黑的屏幕，瞬间亮起，进入主界面。
主界面上，是一张雪景图，路灯下站着个穿着校服的人，那个人半仰着头望着天。
雪花轻飘飘地洒在她的身上。
照片里是夏柳艺，十八岁的夏柳艺。
他无法忘记的夏柳艺，也是他回来的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