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执起桌上一朵已然枯萎的花,宇文元嘉仔细瞧了瞧,也未看出有什么不同,只是他大约能猜出慕容繁在为何是烦心。
自从西洲回北疆,慕容繁便时常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叹了口气,宇文元嘉道:“殿下,根据您的安排,属下已联系到北方部族中的线人,没有意外的话,呼延王很快便有动作。不过属下有几分不解……”
“讲。”慕容繁将视线从一桌枯萎的木槿花上收回,转头看向身侧的宇文元嘉。
“呼延王与北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殿下是如何教呼延王愿意同太子联姻的?”
“太子早有意向通过娶呼延公主而笼络呼延王。早在几年前,呼延公主来北疆时,太子便与呼延公主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当时呼延王力阻,是因为太子的舅父曾冒犯过呼延王,却被皇后以太子的名义力保了下来。呼延王因此记恨上了太子,发誓不与北疆邦交。”
“发此誓实际只不过是呼延王在面子上过不去,呼延部族不过是北方的一个小部族,他们实际还是想要依靠北疆而站稳脚跟。月前太子舅父失手误杀朝堂重臣本就该是死罪,我只是安排了人在将人处以绞刑后,将尸首转交给呼延王以显太子诚心罢了。如此一来呼延部族保住了面子,呼延公主心中又放不下太子,呼延王定然想要与太子联姻。”
“可是……”宇文元嘉还有些疑惑,“殿下为何如此笃定,太子会放弃与大魏的和亲而选择与呼延王联姻?”
“这还不简单?”慕容繁从椅子上站起身,小心翼翼将摆放在桌上的花收拾进一边的篮子中,一边道,“与大魏和亲是父皇的意思,因为只要与大魏有了姻亲关系,便无需再担心两国战事。北疆此役虽胜,却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北疆经再经不起一场战事,只得休养生息。而太子若是能与呼延部族联姻,便相当于有了呼延部族的兵力支持,至少对付我会省力许多。”
听完慕容繁的解释,宇文元嘉拧了拧眉,有些不满:“殿下如此一来却是给自己寻了麻烦,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慕容繁放下手中的花篮,来到窗边打开窗户。
屋外夜色暗沉,夜空之中只有寥寥几颗明星伴月。夜风徐徐吹入房间,吹得房中的烛火明明灭灭,吹起了慕容繁散在身后的墨色长发,吹起了他宽阔的白色衣袍。
就在宇文元嘉以为等不到慕容繁的回答时,慕容繁望着窗外的一片夜色却开了口:“值得。”
“这一世,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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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姒槿洗漱完,刚刚开始用早膳便有凤栖宫的人匆匆赶来,说是太后娘娘在宫中因和亲之事同陛下大发脾气。
姒槿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便急匆匆地赶去凤栖宫。
到了大殿之外,远远地姒槿就听到殿内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破碎的声响,伴随着太后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苏承宜,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做?”太后的声音几乎声嘶力竭。
姒槿连忙提起裙摆,小跑进殿。
一入殿,姒槿便见苏承宜身着一身龙袍跪在太后身前,而太后手中则握着一盏水晶灯,正向这边摔来。
水晶灯被摔在姒槿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迸得到处都是,而苏承宜却仍旧跪在那处一动不动。
眼看着太后又拿起了桌上的香炉,姒槿见状,连忙冲上前去将香炉从太后手中夺下:“母后,您这是做什么,这样会伤到皇兄!”
“你叫他皇兄,他却没将你当作妹妹!”香炉被姒槿夺走,太后握住姒槿的胳膊,开口时声音已然哽咽,她扶着姒槿,轻抚上姒槿的脸颊,眸中含泪道,“姒槿,你怎能答应他去和亲?你可知北疆离邺京有多远,你可知若是嫁去北疆,你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邺京了!姒槿,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让母后怎么办啊?”
“母后……”听着太后这样讲,姒槿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太后抹了一把眼泪,重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承宜,出声怒道,声音嘶哑:“苏承宜,你有没有心啊,姒槿她是你亲妹妹,你却要亲手送她去那水深火热的地方,你真是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你可真不愧是你父皇的好儿子,旁人总说你温和儒雅,却不知你同你父皇简直是一模一样,同样是为了你们那江山,连妻子儿女、兄弟姐妹也要利用得尽!你们这般机关算尽,不回头看看自己还剩些什么吗?你们什么也没有了,除了这天下,你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做了这孤家寡人,你才甘心吗?”
太后这一番话,用尽了力气,回声久久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姒槿已强忍住眼泪,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从眼角落下,她扯住太后的衣摆,摇头道:“母后,和亲之事是我一人的决定,不关皇兄的事,皇兄也是没有办法。”
“姒槿啊,你为何这么糊涂?”太后抱住姒槿,低声哭泣,“以前你总怨恨哀家插手你的婚事,是,哀家有保君家的私心,可还不都是为了你吗?若是你嫁入君家,只要哀家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便没人敢将你欺负了去。起初你一根筋地喜欢君宜修,哀家阻止你是因为彼时君宜修心里没有你,若是你一意孤行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日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姒槿啊姒槿,如今你让母后如何是好?”
这幅样子的太后,早已没了曾经母仪天下的气势,如今她也只不过是个心疼自己孩子的母亲。
“母后,如今和亲可换大魏十座城池和边疆百姓百年安宁。古人有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姒槿虽是一介女子,不懂什么江山社稷,可是在大魏社稷与自己幸福上,女儿也会选择大魏的安宁。因为……”姒槿说着,一双水眸对上太后含泪的双眼,“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看着姒槿,太后张了张嘴,最后却并未说出什么话来,良久她转过身去,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道:“既然这样,你们都走吧,让哀家静一静。”
姒槿握了握拳,后退几步,对着太后的背影缓缓跪下,行大礼。
一礼毕,姒槿起身,同始终沉默的苏承宜一同退出大殿。
殿外阳光正好,与大殿之内的昏暗形成鲜明的对比,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苏承宜,姒槿低声道:“皇兄,母后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只是她一时生气说的气话。”
苏承宜的嘴唇有些苍白,他勉强地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道:“朕没有放在心上。”
姒槿看着苏承宜惨白的侧脸,幽幽叹了口气。他这幅样子,怎么可能没放在心上。
“乾坤殿还有政务要处理,朕就不送你回宫了。”
姒槿点头,叮嘱道:“皇兄也要注意身体……”
“会的。”苏承宜笑着揉了揉姒槿的脑袋,一如小时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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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槿回宫后,一连几日未出灵沂宫。无事就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玉坠子发呆。
阳光直直射在玉坠子上,照的玉坠愈发晶莹,坠子上的兰花也愈发栩栩如生。
姒槿本以为她与慕容繁再无瓜葛,却不料最后她竟要做他的嫂嫂。
一滴晶莹的泪自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流下滴入衣襟中,姒槿无奈地牵起嘴角,果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梅萱躲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看着姒槿这幅样子,着急得直抠手指,转过头来问夏兰:“现在该怎么办?”
夏兰为难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这是?”苏姒盈的声音自二人身后传来。
二人闻声连忙回身行礼:“参见长乐长公主。”
“姒槿可在?”越过二人,苏姒盈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看到了房中坐着的姒槿,便直接走了进去,唤了一声,“皇姐。”
姒槿听到声音,连忙擦了擦脸颊上还未干涸的泪痕,收起手中的玉坠,转头看向来人:“长乐,你怎么来了?”
苏姒盈的小腹已隐隐能看出凸起,未同姒槿客套,她直接坐在了姒槿房中地贵妃榻上,看着姒槿问道:“皇姐刚刚可是在为和亲之事哭泣?”
“你看错了,本宫有哭吗?”
“那一定是我看错了。”苏姒盈也不想挑姒槿的伤心事,遇上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旁的解决办法,她只能尽量不提,转而开了另一个话题,“昨日苏承烨做了件令人气愤的事情,你猜他做了什么?”
姒槿掩起情绪,投入苏姒盈的话题中去,问道:“阿烨他能做什么事让你气成这般模样?”
提起这件事苏姒盈就来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脆响,愤愤开口道:“他竟去皇兄那里求了同范琼茵的婚事,皇兄已经准了!”
“什么?”姒槿手中刚刚拿起的糕点重新掉落回盘中,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就跟你说,苏承烨就是个养不熟的,如今你与范琼茵的关系微妙,他竟看不出来?还主动去请赐婚。”苏姒盈谈起范琼茵,眼中便聚起满满的厌恶,“他要是还听你的,你不如去好好劝劝他。范家如今这幅吃相,看了就让人生厌!”
范家是狼子野心,姒槿早就知晓,若是苏承烨娶了范琼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