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来了很久了。
从暮色初降时便?来到这里,但那时,小院的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说太师在里面,吩咐了不许外人进?去。
他只能?等在外面,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义父出来。不知为何,在听到院里传来下?人恭送太师离开的声音后,他选择了退开,刚好避开了出来的义父。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小院,他绕着小院走了一圈,最后没有从院门进?去,而是选了一段人少的围墙,□□进?去。
进?到院子?,便?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他陡然?红了脸,离浴室远了些,到她卧房外等她。
她洗漱完毕,披着单薄的寝衣来到卧室,却没有立即就寝,而是坐在了窗前,因为他在黑暗里,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然?后她便?闭上了眼睛。
她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眼睛是心灵之窗。
但此时,他却觉得闭上眼睛的她更让他接近她此时真正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知晓此时面前无人,所以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面上每一寸皮肤放松下?来,没有任何伪装地显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
她的唇抿着,拉出下?滑的弧度,眉峰微微蹙起。
他站在窗外,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起在洛城时,盛夏炎热天?气,她慵懒地睡在院中树下?的榻上,眼睑微微闭着,饱满红润的脸惬意地舒展开来,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一般。
与此时截然?不同。
他伸出手,想将?那皱起的眉抚平,伸到半道,却又缩了回?来。
就这样,他看了许久,直到她的头发被夜风吹干,她也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他。
“姐姐。”他脸上露出笑叫道,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笑容之下?,正如她所做的一般。
“怎么不出声啊,外面很凉吧。”她笑盈盈地问道,拉着他进?了屋,“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这样询问着,语气有些关切,但其实也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的样子?。
“不过除了前几天?那次见面,的确没怎么在一起说过话了,这两天?忙着招待一个客人;阿朗是来找姐姐说话的吧?”
“还?没问阿朗现在怎么样了,听计统领说你现在很厉害哦,之前守城还?上阵了;虽然?很厉害,但是要注意安全啊,这种事?总是很危险的,姐姐可不想你出什么事?……”
……
似乎还?像以前一样,温柔的女声细细地说着,寡言的少年不时回?上几个简单的字句,话题围绕着少年的近况进?行,温柔关切,又不过分亲密。
就像以前一样。
可又分明?不像以前一样。
起码,她对自己的状况绝口不提,不提进?宫,不提义父,不提这两天?来的“客人“是做什么的,也不提以后要怎么办……
阿朗抬起头,看她的眼睛,压抑在心口几天?的话,霎时间?脱口而出。
“姐姐,我?们一起回?洛城吧。”
眼前的女人陡然?愣住,带着笑意的眼也僵住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灵动活泼起来,带着丝惊讶问他:“回?洛城?阿朗不留在京城么?”
在眼看即将?位居高?位,成为君王左膀右臂,分封开府,享尽荣华富贵之时,却突然?对她说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跟她回?到那远离权力中心的洛城?
她的眼里话里明?明?白白地表达出这些疑问。
阿朗重重地点头。
“对,回?洛城,我?不留在京城了,姐姐也不留,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衣袖下?的双拳紧握着,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甄珠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好啊。”
“不过,要等一等。”
“阿朗,不要着急。”
*
目送着少年的身影轻快又矫健地翻上高?高?的院墙然?后消失,甄珠拉紧了寝衣,慢慢地走回?屋里。
不要急,等一等。这句话是说给阿朗,也是说给她自己。
反正无论如何,也只剩最后几天?了。
抬头看向满天?繁星,她吐出一口气。
*
计都的登基大典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但是,自然?有人不想看他安稳登基。
“逆军集结了二十万兵马已经渡过长江?”
计都一边试穿着登基那天?要穿的礼服,一边问向下?方的传讯官,传讯官连连点头,额头上细汗掉落也不敢擦,“是,逆军三日前渡过长江,一路急行军,攻下?经孝感、义阳等地,如今已入汝南!”
计都看向手中的急报。
二十万大军,崔相领兵,势如破竹,剑指京城……
“……汝南守军急报,城中兵少无援,恳请支援,汝南之前江北数城守卫薄弱,皆不敌逆军,致使逆军连过数城,如入无人之境……以逆军行军速度,不过几日便?能?抵京!”传讯官急促地说着,因心中紧张和急迫,额上汗珠愈发浓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