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知道,袁婕话里掺了假,她的武功怕不是被诸侯训练的,而是从神秘组织那里学的,但袁婕这么多年阴暗窒息的过去,无法不让人难受。
“那些事虽然已经发生,但你如今也有了新生活。”萧妙磬宽慰,“别的我不敢说,但萧家对待战败诸侯的家眷奴仆,都是善待的。且你现在是朝熹殿的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她看向袁婕,语调真诚:“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有亲缘关系,我总是觉得,看见你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真的。”
袁婕眼波颤动,不知怎的,萧妙磬简单几句话却令她觉得心口又热又酸,像是有热流要胀破溢出。
她忙偏过头,感受到眼角竟沾了泪珠,忙抬袖擦掉。
呵,她又不是天真的小姑娘,怎么还感动起来了。
袁婕自嘲低笑。
她不慎擦花了眼角用胭脂画的夹竹桃,胭脂散开如红色的墨染,更显靡丽。萧妙磬看在眼里,眼神有些虚茫,过了会儿才定定道:“的确,我们长得相似。”
袁婕一哧:“不过三四分像罢了。”
说罢却正了身子,向萧妙磬行了个礼,“亭主给了妾保证,那么妾也向亭主保证,无论世事变迁,妾都不会做伤害亭主的事。”
袁婕的语调是认真的,她双手平举过眉,行的是大礼。
萧妙磬说:“以后别再自称‘妾’了。”
袁婕说:“好。”她感慨:“亭主真是个真诚又温暖的人啊。”
萧妙磬不语,纵然她对袁婕饱含疑心,却是能与她共情的。
萧妙磬又想到小晔。
小晔持着紫竹箫,向她描画弄玉公主与萧史的美好故事时,她何尝不是触动的、共鸣的。
但转眼,她便能挟持了小晔做人质,毫不心软。
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立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
黄昏时分,萧妙磬回到了住地。
沐浴更衣罢,这时有士卒匆匆找到她,说道:“亭主,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萧妙磬双目一亮,“快带路。”
在越军拿下交州后,萧妙磬便利用这段时间,四处打听当地有名的医者,特别是擅长解毒的。
听说附近有个被称为“神医”之人,有点神出鬼没,萧妙磬派了好些人去找他,今天终于把人找来了。
这医者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精神矍铄,一双眸子纤尘不染。萧妙磬见了他后,简单说了下萧钰的情况,便带他去见萧钰。
萧妙磬告诉医者:“他中的毒极其罕见,因毒.药被封在他双腿的经脉里,需要放血才能辨毒。所以这些年我找来的医者,若是自觉对毒物没那么了解,我便让他们回去了。”
否则若来一名医者,萧钰便要放一碗血,怎生了得?
这位医者听了只说:“老夫不敢保证一定识得奇毒,但总要看看,万一就认识呢?”
既然他这么说,萧妙磬和萧钰都无异议。
萧钰用刀割破皮肤,取了半碗血。因着剧毒,那血几乎完全是黑色,只带了一丝的红,看着是那样令人窒息。
医者先给萧钰号脉,然后端起半碗血,送到鼻尖,眉头一皱。
萧钰没抱什么希望的,却听医者忽的说:“相思黄泉。”
“……相思黄泉?”萧妙磬跟着念,一怔,“您是说,此毒名为‘相思黄泉’?”
“是。”医者放下碗。
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这是什么毒,萧妙磬不能不激动。
她追问:“您能解毒吗?”
医者却是摇头,“惭愧,亭主有所不知,这毒有个别称,叫‘神农扼腕,扁鹊低头’,便是说连神农和扁鹊那样的神医都对之束手无策。”
萧妙磬心一沉。
医者话锋又一转:“但老夫知道这毒的由来,出自三百年前以旁门左道见长的医家高阳氏。高阳氏医术传男,毒术传女,相思黄泉就是其中一个女子弄出来的。既然如今相思黄泉仍在,就说明世间仍有高阳氏女。如果长公子和亭主能找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便有很大希望解了相思黄泉。”
这些话对萧妙磬来说,就像是在漫天阴霾中终于抓住一阕天光,豁然有了些信心。
她郑重行了谢礼,却是好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高阳氏’,您为何这么了解?莫非您是高阳氏后人。”
医者笑了笑:“倒教亭主说中了,惭愧。只可惜老夫孤家寡人,找不来高阳氏女。”
萧妙磬略有遗憾。
给了医者一笔丰厚的酬金,萧妙磬亲自送他出去,并嘱咐他不要把萧钰的病情外传。
医者自是晓得分寸。
望着他的背影融入市井喧嚣中,萧妙磬定了定神,望向远方落满红叶的山峦。
不日就要返回建业了,不知不觉已是秋末初冬,他们这边收获颇丰,不知中原那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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