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唐欢还说了一句,“鼎爷,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周九鼎当时抱着她,就觉得她乖得不像话,忍不住问她:“不开心怎么办呢?”
这话没有问住她,她的表情天真又烂漫,扯着绵嗓回应他,“怎么了?会有人惹鼎爷不开心吗?”
周九鼎嗯了一声。
小姑娘仰着头,认真地说:“谁敢惹鼎爷不开心,我就骂回去,如果我不在,鼎爷自己骂回去。”
周九鼎笑得不行。
小姑娘扯了扯他的黑色毛衣,力气小小的,“我不许鼎爷吃亏。”
然后两人各回各家。
唐欢肯定不知道,周九鼎在背后看了她好久,他甚至想只要小姑娘转头,他就再次伸开双臂,像演电影似的拥她入怀,抱起来转个圈圈也不是不可以。
但唐欢没有回头,也没有走很快,她很安静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行,没人能够打扰到她。
她穿着一条紧身打底,纤细的小腿在灯光反射下细得像是能让人一掌包住。
将近十八岁的姑娘已然亭亭玉立,星斗纵横的黑夜没有使她黯淡,反而显得她如光通透。
周九鼎叹了口气,手指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金属质感的手机。舔了舔唇,看着唐欢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希望,未来的未来,他可以一直看她越走越远。
含苞待放的花,盛开时最美。
而她,处在最美之前。
**
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灯火通明,地面干净,桌面空空,电视机死气沉沉,整个房间都没有一丝一毫过年的气息。
周九鼎换下鞋,正准备朝楼上走去。
沙发后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纯白色的婴儿床,一米高左右,被细密的白色栏杆围绕,缠绕着各种各样的布偶娃娃。
婴儿床里躺着的周晨泽恬静地裹着奶嘴,肉嘟嘟的双颊因为吮.吸动作此起彼伏。
周晨泽皮肤白皙,十分可爱,周九鼎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的情况下悄悄走向前,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拨弄周晨泽视线之上的五彩风铃。
风铃声音不大,清清脆脆。
小晨泽扑腾着两条胖腿,笑出了声。
周九鼎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周晨泽和周九鼎长相极为相似,几乎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周九鼎对此没有任何想法,他就是单纯地,还算喜欢,周晨泽。
因为他拥有崭新的灵魂。
但他和周晨泽不经常见面,见面也几乎没有相处的机会,所以此刻四下无人,周九鼎忘记了时间,直到红姨神色慌张地从厨房走出,周九鼎才收回手指,恢复冰冷表情,朝她的方向看去。
红姨是个寡妇,儿子儿媳不孝,所以无论过年还是任何假期她都留在周家,守着厨房和她自己的一间保姆房生活。
周九鼎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红姨的手上沾了水,忙不迭朝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时双腿微颤,还差点崴了一下,她神色不自然的抓上周晨泽的婴儿床栏杆,极为小声的唤了声——
“少爷,小少爷乖乖的……可没有惹到你啊……”
周九鼎双手插兜,直立身体,没再向之前任何一次眸底生冰,而是极为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其实有一点不开心了。
但是他别过头,对红姨说——
“滚开。”
红姨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周九鼎不再与之纠缠,不紧不慢地朝二楼走去。
二楼拐角处正好与准备下楼的贝怡打了个照面。
贝怡依旧趾高气昂,她习惯了这种姿态,很难转变,甚至在看到周九鼎的时候就自觉停下脚步,等待着周九鼎走到她身边,至少也得说一句,‘妈妈晚安。’这样的话。
周九鼎径直走过,本什么都不想说,但还是在经过贝怡身侧时用低沉的声音提醒她——
“让开。”
“……”
暗橙色暖灯照射着木地板,贝怡侧着精致白皙没有一根皱纹的脸,狐疑地望向周九鼎。
明明近在咫尺,可他确实远在天边。
进卧室之前周九鼎还在想。
他好像没变,还是只有在乎的事物才可以伤害到他。但又好像变了,因为现在真正能伤害到他的,只有唐欢。
**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日子变得紧张起来,学生和老师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几份用,音体美老师几乎等同与失业状态,甚至帮助其他各科老师共同监督学生课堂小测和自习课。
周九鼎感触不大,但身边如同打了鸡血的卢森堡倒是时刻提醒着他——
战役的号角声吹响了。
二月底,全国艺考开始。
周九鼎总在课后和晚上时期收到唐欢给他发来的准考证和考试定妆照。
唐欢报考的学校不多,周九鼎数了数,一共也不过八所。在此之前他了解过,艺考半个月中,大多数学生马不停蹄,从不停歇,不过学校分布天南海北,学生们大多也需要天南海北的奔波。
唐欢考试的学校全部都在北京,这样会省出不少时间和精力,毕竟,他也不想让她太累。
但他也确实,暗暗担心过。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她也在尽力朝他的方向靠拢。
这让周九鼎,有了一种,实实在在被追随的感觉。
唐欢考完B大当晚,周九鼎接到她的电话。
电话那头还有几声谈话,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声音。
周九鼎“喂”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唐欢,唐欢,你电话打通了!”
“啊?”唐欢叫了一声,然后笑着对电话说,“鼎爷,鼎爷在吗?”
也不知怎么,在听到小姑娘声音的那一刻,周九鼎也没意识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更加平和。
“在。”
唐欢说:“鼎爷,我今天考完B大了。”
周九鼎嗯了一声,“怎么样?”
“挺好的。”唐欢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笑着说,“我今天心情很不错,发挥得也好,考试后考官问我的问题也很简单,他们看我的眼神给我一种我马上就能入学的感觉。”
小姑娘是真的开心,隔着电话,周九鼎感受到浓浓的喜悦。
唐欢又说:“鼎爷,我准备回校了,我觉得我考得差不多了。”
“嗯。”周九鼎知道唐欢的报名表,B大确实是最后一个,也是她最想去的一个,“那你就回来吧。”
月光如画,勾勒一地温柔。
唐欢问他:“鼎爷,你想我了没?”
周九鼎轻笑道:“可以。”
唐欢不满意,“可以是什么意思?”
玻璃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亦能反射出收敛不住的暖意。
如此清晰。
周九鼎阖上眼,黑暗里全是小姑娘的笑脸。
他说:“可以,就是想你的意思。”
周九鼎回宿舍后,几个舍友还打着台灯学习。
靠门口的一个男生正被一道数学大题难住头脑,眼看宿舍马上断电,虽然有小台灯作伴,但未曾洗漱的他有些着急。
周九鼎不经常给同学们讲题,主要因为来请教他的人不多,但请教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有求必应的人,只是态度不会太热情,表情不会太和蔼,而已。
所以当周九鼎主动坐下给舍友讲解数学题的时候,整个宿舍大有一种“今儿是个什么日子怎么我瞧着太阳有要从西边升起来的趋势”的气氛。
周九鼎讲题的时候声调不高,在练习册上的解题思路也不多,但异常清晰,让人一目了然,刚才深陷混沌的舍友霎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鼎爷,鼎爷你怎么这么牛逼啊!”
周九鼎挑挑眉,没说话,长腿推动着座椅,缓缓起身。
卢森堡站在卫生间门口,说:“鼎爷今天心情不错啊。”
周九鼎:“还行。”
“还行?”卢森堡哈哈笑,想起刚才去对面宿舍时看到周九鼎站在楼道尽头的窗前打电话,“鼎爷跟谁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