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打了个喷嚏,拿过外套穿上，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晒太阳。
天气转凉了，再有一个月夏天就要过去了。
叶蓁背着手走向厨房，钱小花正在厨房剁肉馅,打算中午包羊肉包子。
“妈，我之前让您联系的人您联系了吗？”
“昨天已经联系了。”
钱小花放下菜刀,伸长脖子看向门口,见沈老头不在才小声说话:“你上次和我说的事要开始弄了？”
沈老头咳嗽一声：“要弄什么？”
钱小花下意识挡在叶蓁前面，举起手上的菜刀。
叶蓁赶紧说话：“您一个人忙不过来，要不让我爸也参与？”
钱小花哼哼出声：“我忙的过来。”
叶蓁拿走钱小花手上的菜刀，牵着她往外走,同时给门口的沈老头使眼色。
三个人面对面坐下,叶蓁拿过茶壶,打开装茶叶的罐子，捉出一把茶叶放入茶壶，拿过暖水壶往茶壶倒入开水。
茶叶漂浮着，有些茶叶出现小泡泡，慢慢地沉茶壶底。
开水在茶叶的作用下变成青绿色，飘散出茶叶特有的芳香气味。
叶蓁拿出三个茶杯，倒出三杯热茶。
“喝茶。”
钱小花推开面前的茶杯,双手压着桌子托下巴：“不喝,赶紧说正事。”
叶蓁喝一口热茶：“昨天我收到伍巧芳同志的信，咱们的两毛店已经开张，她说开张当天就卖出两万多件商品。”
沈老头打翻手边的茶杯,钱小花扫一眼：“你怎么回事？”
沈老头手忙脚乱捡起茶杯，裤脚被茶水打湿，裤腿上沾着几片茶叶：“不，不小心打，打翻了。”
钱小花嫌弃地看着沈老头，扭头和叶蓁说话：“老二媳妇啊，你爸不仅笨手笨脚的，脑子还不行。我觉得建立批发商城的事我自己弄就行了，不用他帮忙。”
叶蓁凑到钱小花耳边小声说话：“等批发商城弄起来后您当批发商城的主任，让爸当批发商城的副主任，您管着我爸不好吗？”
钱小花心想，这还差不多。自己当了大半辈子的一家之主，临老了绝对不能让老头子越过自己当自己的领导。
在长水那会是因为自己要管理小卖部，所以才会把电影城的管理工作交给老头子。
现在自己闲得很，自己可以管好整个批发商城，用不着老头子帮忙。
不过老二家的一向贴心，她既然提出让老头子当副主任，让自己管着老头子，肯定是担心自己累着。
想到这里，钱小花忽然消气了，拉过叶蓁的手拍了拍，给叶蓁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叶蓁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劝钱小花，看来是不用了。
“伍巧芳同志和黄大智同志走不开，只能负责他们那边的两毛店。所以咱们最近需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宣传咱们的批发商城，二是找合适的人去各个省市开两毛店。”
叶蓁看向钱小花：“妈是主任，所以宣传批发商城的事交给您办。”
她看向沈老头：“爸是副主任，所以找人去各个省市开两毛店的事交给您办。”
叶蓁拉过钱小花和沈老头的手，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以后咱们不仅是家人，还是合作伙伴。咱们要团结起来，劲往一处使，争取早日把咱们的批发商城做成全华夏最大的批发商城。”
“你们有信心吗？”
沈老头没有信心，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子，打算等钱小花表态后再表态。
钱小花是直性子，直接问：“老二家的，咱们真能把批发商城弄成全华夏最大的批发商城？”
“当然，我有这个信心。”
话音一转，叶蓁问：“你们有吗？”
沈老头心想，我没有。
不过他不敢说，默默收回自己的手，眼神游移起来。
他想，不愧是老二家的，吹牛完全不用打草稿。
叶蓁拿过沈老头的茶杯用茶水冲干净，倒半杯茶：“来，我们以茶代酒，预祝咱们的批发商城火爆整个华夏。”
钱小花拿起茶杯，沈老头犹豫一会也拿起茶杯。
三个人碰杯，茶杯撞击时发出叮当声。
叶蓁喝下一口茶，拉着沈老头和钱小花的手说自己的计划。
八月底，茶馆旁边忽然出现几十个白色的帐篷，帐篷排成两排，每个帐篷门口都挂有牌子，比如‘发卡批发’、‘头绳批发’、‘耳环批发’等等。
随后，茶馆门口贴出告示。
一群人凑过去看告示，站在前面的人说：“告示上说茶馆旁边要开批发商城。”
“什么是批发商城？”
“告示上没说，不过这里写了批发的流程。”
“前面的同志大点声，我们后面听不见！”
前面的人扯起嗓子喊：“我说！告示上说茶馆旁边要开批发商城！告示上写了批发流程，我念一遍，你们别说话。”
“批发商城的批发流程有两种，一是直接批发，起批量为一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接受记账；二是带货批发，起批量为一万，不需要任何的批发费用，不过所有批发的商品需要给批发商城分一半利润。”
众人惊呼。
有人说：“第二种比第一种好，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拿到一万件商品。”
很快有人接话：“起批量可是一万，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有人反驳回去：“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听说批发商城的商品以小商品为主，像耳环、发卡之类的东西最受女学生的欢迎了。”
“前面的，告示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批发？”
“写了，告示上写着即日起生效。”
“也就说今天就可以去批发商城批发商品。”
一群人走出人群，走出人群立刻走向批发商城，他们要去批发商城打听批发的事。
叶蓁、钱小花、沈老头很快迎来第一批客人。
叶蓁给钱小花和沈老头使眼色，钱小花理了理衣服上别着的写着‘主任’两个字的牌子，扬起下巴，挺起胸膛往外走。
沈老头快步跟上，同样是理了理衣服上的牌子，这可是身份的象征。
叶蓁憋着笑，背着手慢慢悠悠跟过去。
钱小花扬起笑脸，脸上的表情带着七分亲切，三分友好：“同志，你们是来批发吗？想要批发哪样商品？”
孙明伟往前走一步，视线四处扫：“同志，我们能先看吗？”
钱小花脸上的笑容僵住，叶蓁赶紧上前接话：“可以，走走走，我带你到处看看。”
叶蓁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人。
“你看，这是咱们批发商城最别致的发卡，颜色有十二种，卖的最好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您要是相信我，您就拿这七种颜色，一样拿一千个，保准不用一个星期就能把东西全卖出去。”
孙明伟露出怀疑的表情，叶蓁停下脚步：“您别不信，伍巧芳同志你们认识吗？”
孙明伟摇头，后面一个姓赵的同志接话：“认识，她一个月前回家了，听说她是回去开店做生意。”
叶蓁点头:“她确实是回家自己开店做生意。”
赵同志随口问：“她做的是什么生意？”
叶蓁指向旁边的发卡：“她做小饰品生意，她在市区开了一间两毛店，卖的是从咱们这里批发的小饰品。前段时间我收到她的信，她在信上说店铺开张第一天就卖出去两万多件商品，其中发卡卖了八千多个。”
众人惊讶得张大嘴巴。
叶蓁不再说两毛店的事，引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这些是头绳，有花苞头绳、蝴蝶头绳、小动物头绳。卖的最好的是小动物头绳，像这种小猫、小狗的头绳最受中小学女学生的喜爱。”
孙明伟陷入沉思，自家附近就是学校，这个时候回去正是开学的时候。
他不再犹豫，直接问：“我没钱，我想要带货批发，可以批五千个发卡、三千条头绳、两千双草拖鞋吗？”
叶蓁朝钱小花招手，钱小花赶紧拿出小本子：“可以！当然可以！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孙明伟。”
“你跟我来，我详细给你讲批发流程。”
孙明伟跟钱小花离开，其他人见孙明伟批发，心里也起了想法。
叶蓁领他们继续往前走：“这些是钱包、钱袋，各种颜色的都有，价格都不贵，起批价是五分钱，要是批量大还能有优惠。”
赵同志停下脚步：“我，我去看看孙明伟同志。”
他转身就跑，其他人见他跑了，也跟着跑。
叶蓁见他们都走了才放下手上给的钱袋，伸了个懒腰，背着门口打了个哈欠。
她慢慢悠悠走出帐篷，不一会走到办公室门口。
还没进屋就听到钱小花的声音：“签字吧，签完字立刻给你们提货。”
叶蓁走进去，看到孙明伟、赵同志，还有其他同志一人拿两份协议书，都在协议书上写自己的名字。
叶蓁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都批吗？”
钱小花眉开眼笑起来：“全都批，这个小同志一口气批两万件。”
她指的是孙明伟。
等孙明伟等人签好合作协议，钱小花过去收起合作协议，在每份合作协议盖上公章。
“可以了，一会我就让人给你们提货。”
她喊叶蓁：“老二家的，建兵在不在？在的话让他带人过来帮忙提货。”
“应该在，我去找他。”
叶蓁去制衣厂找叶建兵，找到他后和他说钱小花找他提货的事。
吃过中午饭，叶建兵带人来批发商城提货，所谓的提货就是将孙明伟等人要的货品拿出来给他们。
孙明伟一个人就要两万件东西，其他人都要一万件，十个人加起来一共要提十一万件东西。
叶建兵花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时间提货，随后带运输队将他们送到市区。
孙明伟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拎着一个行李箱来的，回去时却挑着两个□□袋，一个麻袋装一万件商品。
幸好他批发的都是小物件，不然两个麻袋可能装不下。
运输队在车站放他们下车，孙明伟进车站买车票。
他家比较近，和长原相距不远，坐火车五天就能到。
一个闷热的下午，孙明伟挑着两个□□袋走出火车站。
他没有回家，直接挑着东西去学校。
步行一个小时到达学校门口，学校门口人头涌动，今天刚好是学校开学的日子。
孙明伟走到学校门口，找了个敞亮的位置放下两个□□袋，拿出毛巾擦干净自己的脸和脖子，随后打开□□袋。
“卖发卡、头绳、钱袋和草拖鞋，走过路过的小同学快来看看，这里有好看的发卡和头绳。”
吆喝声一起，门口的学生们纷纷看过去。
孙明伟扬起笑脸，举起手朝他们挥手：“来呀，小同学来看看吧，我这里有好多非常好看的发卡和头绳。”
他拿出一排发卡，一排发卡有十四个，两个为一对，颜色正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
这些发卡做工精巧，颜色艳丽，非常吸引眼球。
女学生正是爱美的时候，听到孙明伟手上的发卡立刻走过去：“这些发卡怎么卖？”
孙明伟举起手上的发卡：“同步卖两毛钱。这样的发卡两毛钱一对，一排有七对，卖一块四毛钱。”
这里是市区学校，能来市区读书的女学生大都有零花钱。
好些女学生犹豫起来，她们很想买七对发卡，但是七对发卡得要一块四毛钱。
她们小声说话。
“我想买一对发卡。”
“就买一对吗？要买什么颜色的？”
“我想要红色的。”
“可是我觉得蓝色的和橙色的也好看。”
“旁边的头绳也好好看，我想要那些头绳。”
孙明伟赶紧拿出头绳：“这些头绳也是七种颜色，上面有小动物、小昆虫和花苞。”
女学生们纠结极了，这些东西都好好看，全都好好看！
孙明伟见她们都在犹豫，赶紧说：“其实你们可以凑钱买七个，你们平时关系好不好？”
“好。”
“好就行，我看你们就像是关系好的。我建议你们凑钱买七种颜色，买回去后轮流戴，今天你用红色的，明天就用绿色的，后天还能用橙色的。”
女学生纷纷睁大眼睛，原来还可以这样买东西！
她们掏出自己的零花钱，你给两毛，我给两毛，不一会就凑齐一块四毛钱。
“叔叔，我们要一排发卡。”
“叔叔，我们要小动物的头绳。”
“叔叔，我们要一排发卡和花苞的头绳。”
“叔叔，我们要一排发卡、一排小昆虫头绳、一排耳环。”
孙明伟被一群女学生团团围住，左手递东西，右手收钱，收到的钱没地方放，直接放进麻袋。
不仅女学生过来买东西，住在附近的女同志们听闻这里有人卖头绳也结伴过来买东西。
孙明伟眼花缭乱起来，收钱收到双手颤抖，卖到最后直接让她们自己拿东西，拿了东西再把钱放进麻袋。
这些小饰品很好卖，只用一天时间就卖完了。
“卖完了，卖完了，回去吧，全卖完了。”
孙明伟挤进人群，抱着装满钱的麻袋快步离开。
他没有回家，去最近的招待所开房间。
走进招待所，他快速关门，打开麻袋掏出里面的钱，蹲在床头数钱。
“一毛钱、两毛钱、三毛钱……四千五百九十八块钱，五千三百三十五块钱，五千四百六十二块钱！”
一天时间就赚了五千四百六十块钱！
孙明伟坐起身，抓起一把钱撒出去：“发财了！发财了！”
一分钱、一毛钱、两毛钱被扔得到处都是，孙明伟像个傻子一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嘴巴念叨着:“发财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一个小时后，孙明伟蹲在床边捡起地上的钱，小心翼翼把钱放进麻袋。
他想，叶校长说的都是对的，女学生都爱买饰品，只要饰品好看，她们宁愿不吃饭也要花钱买饰品。
回来之前叶校长建议他赚钱后别急着去长原，先在学校附近租下或者买下一间店铺。
现在赚了五千多块钱，除去成本还能赚四千块钱左右。
要不听叶校长的先买店铺？
思考一会，他拉过麻袋，在麻袋上面打上死结，拎着麻袋往外走。
他要去买店铺。
学校附近有很多房子，他花两千块钱买下最靠近学校的房子，收拾干净后找人写一块牌匾，一天后挂上牌匾。
只见牌匾上写着大字‘两毛店’，小字‘长原分店’。
挂上牌匾后他关门离开，搭乘最早的一班车前往长原生产大队。
长原四季分明，夏天刚过，好些树的树叶变得枯黄，有些树在秋天刚到时掉光树上的叶子。
叶蓁赶马车跟在车队后面，沈南和李嫣然来了。
车队后面扬起灰尘，叶蓁拿出纱巾抱住脸，拉住马绳，喊停白马，等车队走远再赶路。
傍晚时分，她到达山脚下的集市入口。
这里通信不方便，她是在三天前收到沈南的信，这会儿不知道他们到了还是没到。
叶蓁赶马车进入市集，今天不是赶集日，市集非常冷情。
她在招待所门口停下，这是市集唯一的招待所，如果沈南和李嫣然到了，一定会来这里等自己。
绑好马绳，跳下马车，快步走进招待所。
“同志，这几天有没有姓沈的同志来这里住宿？”
“没有。”
“好的，谢谢同志。”
叶蓁走出招待所，空气中飘散着烤饼和麻辣羊杂汤的香味。
“同志，给我三个烤饼，一碗麻辣羊杂汤。”
“要不要加大葱？”
“要。”
叶蓁接过烤饼和麻辣羊杂汤，先喝上一口麻辣羊杂汤。
秋天很冷，刚入秋这里的气温开始直线下降，白天时气温在五到十度之间，到了晚上还会下降。
一口暖呼呼的麻辣羊杂汤下肚，叶蓁感觉一股热气用上胸口，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烤饼也是热的，表皮酥脆，里面绵软。
她撕下一块烤饼，一口烤饼，一口麻辣羊杂汤，不一会就把整碗麻辣羊杂汤吃干净。
她在招待所门口等了两天才等到沈南和李嫣然。
第三天下午，叶蓁吃过早饭后看到沈南和李嫣然，沈南拎着两个行李箱，李嫣然背着背包，双手抱着孩子。
叶蓁迎过去，拉下脸上的纱巾：“总算等到你们了。”
李嫣然快步走向叶蓁：“妈，我们回来了。”
叶蓁看向李嫣然怀里的孩子，孩子睡着了，张开小嘴巴，嘴角流出口水，是不是蠕动几下，发出吮吸声。
叶蓁轻轻抱住李嫣然:“累吗？”
李嫣然摇头，叶蓁抱着她的肩膀带她往前走：“我看你们都累了，上车吧。”
沈南和李嫣然爬上马车，叶蓁扬起马绳。
马车缓缓走出市集，穿过街道走进森林，沿着山路上山。
沈南拉开车帘，挪到叶蓁旁边：“妈，我来赶一会吧？”
叶蓁放下马绳:“行，你来赶一会。”
东南西北在长青那里学过骑马，也学过赶马车。
沈南扬起马绳：“驾驾驾~”
马车加速行驶，马车颠簸起来，马车后面扬起滚滚灰尘。
“到了，那里就是咱家，直接把马车赶进去。”
沈南按照叶蓁的指示把马车赶进沈家，这时候钱小花和沈老头都不在家，他们在批发商城。
叶蓁走下马车，拿出钥匙打开门：“把行李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