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小包出了门,秦素问还是时不时发笑,路过县衙前才收敛了神色。
县太爷病故,今日出殡。
站在人群里观望了一阵,想起父母兄长的丧事,秦素问又有些低落。她回头想说回去吧,却一打眼又看到了刚才那小公子。
这小公子模样倒挺俊俏的,不过比起医大腿就差太多了。
那人也瞧见了秦素问,冷着脸转身走了。
“小心眼。”秦素问嘀咕一声。
医续断凉凉开口:“他是狐妖。”
“呃……”秦素问陷入沉思,“他不会记恨于我,半夜来找我寻仇吧?”
耳边传来醇厚的笑声,秦素问半悬的心又放回肚中。来就来吧,正好送宵夜上门,他们公子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嘴大吃四方。
一直等到二更天,除了小耗子偷啃她的笔头,并没有什么狐妖上门索命,连香艳的女鬼也没有一个。
仿佛听见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秦素问打个哈欠,灌了半杯浓茶下肚,“公子,咱们今天去哪里找吃的?”
她有燕赤霞那剑囊傍身,倒不用时时刻刻跟在医续断身边,只是夜猎实在刺激,她很愿意跟着一起,顺便刷刷大腿子的好感度。
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这辈子就发了。
然而大腿子无情地拒绝了她。
“把下午学的那些好好抄十遍,我明早检查。”
他一晃便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今夜哪个倒霉鬼会被他撞见。
秦素问苦哈哈磨了墨,提笔开始抄《千字文》。她写不习惯软嗒嗒的毛笔字,手下掌握不好力道,总是粗一笔细一笔。
慢腾腾抄满一页,伸手去拿新纸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一声轻嗤。
夜里安静,只有她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陡然来这么一下,吓得她手腕一抖,捺出两点墨团。
白日那小公子腿脚绊在梁间,一颗脑袋朝下,带笑望着秦素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这么害怕?”
秦素问“啊啊”叫两声,兔子似的窜上榻,把枕头下那个破旧的剑囊抱进怀里。
“我、我告诉你,这可是剑仙装人头的剑囊,里头还有个大妖怪!”
皇甫云皱起眉头,对那剑囊露出厌恶的神色:“气息是很讨厌。”
他松了腿,稳稳落在地上,一屁股坐到书案边,开始翻起桌上的书。
见他气定神闲,秦素问咽咽口水:“你不怕?”
“我又不作恶。”皇甫云翻个白眼,“我修的仙法,以后要做神仙的,怕它干什么?”
秦素问一呆,“狐仙?”
不管是狐仙还是小红娘,听他说不作恶,秦素问偷偷松一口气。
大腿子还在外面吃夜宵,她可不想暴毙。
终于翻出了那本《瑯嬛琐记》,皇甫云爱惜地摸摸扉页,仰脸问她:“你家公子呢?”
“他出去了。”秦素问探头瞧他,“你找他有事?”
皇甫云坦言道:“我看他气度不凡,必然很有学识,想拜他为师。”
“学习修仙飞升?”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公子要是答应了,应该不介意捎带上她吧?
“学习四书五经。”皇甫云翻个白眼。
秦素问捂着脸龇牙,“你一个狐狸精还想考状元?”
“狐狸精”的称呼让他不悦皱眉,皇甫云把书往怀里一揣,纵身跳窗而去。
“想要讨回此书,便来普陀寺西面单家宅院。”
这是被入室抢劫了?
好容易等到医续断回来,秦素问嘤嘤把事情说了,巴巴望着他:“咱们去吗?”
医续断长眉一轩,干脆道:“去。”
普陀寺里香火不盛,比起荒芜的兰若寺却好出不少。单家那二进的小院,便伫立在寺的西面,门前暗红的灯笼迎风招摇。
单家原本是世家,因为牵扯进一件大官司,渐渐便败落了,举家迁居到乡下。这宅子空置下来,便成了狐狸窝。
那秀美风雅的皇甫公子一早等候在门口,直盼得望眼欲穿,才终于见到那主仆二人漫步而来。
他吁了口气,拱手长揖:“是学生失礼了,还望先生宽恕则个。”
医续断挑挑眉,随他的牵引往院中走。
房舍并不算宽敞,但布置得很是华美,一路穿花绕树,别有一番风趣。
皇甫云直接把人引到自己的书房,那书案上端端正正摆着《瑯嬛琐记》,正是昨夜取走那本。
医续断两人被请入座,秀雅的小婢送上香茗。
皇甫云正色道:“敝姓皇甫,贱名一个云字,祖籍陕西,因家宅被野火烧了,这才借居于此。学生仰慕先生气度文采,请先生教我!”
医续断揭盖看那亮黄的茶汤,轻轻呷一口,“飞升可以教,考状元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