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生的病为单家宅院笼上了一层阴云,皇甫云每日忧心如焚,连课业也暂停了。
皇甫太公为此很是歉疚,专门和医续断致歉,希望他不要计较小儿的无礼。
医续断本就抱有目的,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悦,只是照旧教导着秦素问。
太公稍稍安了心,又怕儿子耗坏了身子,便偷偷与他说道:“你外祖家的娜姑幼时曾得机缘,有个宝贝金镯医治百病。只要她到了,孔生的病便有得救。”
狐外婆信上说了,娜姑与阿松同来!
皇甫云放了心,每日耗费精元替孔生延命,恭候表妹大驾。
眼见孔生已到了形销骨立、奄奄一息的时候,望眼欲穿的皇甫公子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表妹。
太公与儿子一齐相迎,顾不得寒暄几句,便径直拉着娇娜往孔生房中去。
初初走到房外,便闻一阵细微的琵琶声。皇甫公子脚步一顿,偷眼去瞧太公脸色。
太公面上看不出什么,温声向娇娜介绍了孔生,又抚须道:“孔生与云儿情同手足,你只当他是你的兄长,不要羞涩。”
娇娜年岁尚小,知道是治病,便也不曾多想,当即点头应了。
说话声传入房中,里头的琵琶便停了。香奴垂着头开了门,匆匆望一眼太公,不敢开口。
她虽是侍女,却是太公抚养长大的,终身着落还是要太公安排。
香奴回首瞧一眼孔生,见艳丽无双的娇娜小姐坐在榻边,终究是低头走了。
她也不是对孔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愫,只是感念他对自己的倾慕,见他如今受病痛煎熬,这才宽慰一二罢了。
孔生的良配不该是她这样的侍女。
香奴一走,娇娜便笑吟吟一拍孔雪笙的胳膊,娇俏道:“你便是孔生?”
娇娜坐在榻边,两人离得近,孔生鼻端只闻一缕幽香,似兰非麝,教人骨酥神醉。
孔雪笙日日受疥疮之痛折磨,唯有香奴的琵琶声可以排遣些许苦闷忧惶。他感激香奴的抚慰,心底早已将她视为妻子。
他自问并非滥情之人,谁知只望了这小姐一眼,便叫他神魂颠倒,连疼痛也忘记了。
这小姐看着不过袅袅十三余,身量娇小、意态风流,最是美艳灵秀的多情模样。
孔生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极致的美丽,天地间所有的声色都在一刹那间黯淡下去,只余这窈窕淑女一个。
他讷讷张口,只发出一声失礼的喟叹。
皇甫父子将着场景纳入眼底,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公思及香奴,对孔生心生不喜,只眼风淡淡一扫皇甫云,迈步便出了门。
皇甫云苦笑一声,上前朝娇娜道:“孔生的性命,便全依托妹妹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甫云倒不觉得孔生如何,只是娜姑年幼,他本来是属意松姑和孔生结发的。
娇娜也没有二话,她垂着水袖为孔生诊脉,片刻便摸出了症结所在。
旁的都好,只是这疥疮要割下来。
关公刮骨能一直被人们口口相传,便是因为这样的疼痛为常人所不能忍,才稀奇且令人敬佩。
孔生一介文弱书生,皇甫云很怕他会痛死过去,便有些犹豫不决。
孔生听说要割皮削肉,心里也胆怯。但娇娜莹润的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那甜腻的体香迷惑着他的心神,只觉一股英雄气概在胸中激荡,绝不肯让她小瞧了自己。
“小姐莫要迟疑,小生可以隐忍!”
娇娜不料他有这样的胆色,不免高看他一眼。
她把水袖轻轻卷起,露出一截玉色的藕臂,孔生看在眼里,心底愈加情意缠绵。
娇娜把他那迷醉的情态览尽,低低笑一声,褪下了腕上黄澄澄的金镯。
皇甫云已敞开了孔生的衣襟,露出他长着疥疮的胸口。娇娜并不害羞,用那镯子把疥疮箍住,从怀里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
小刀贴着胸膛和金镯间的空隙,从疥疮根部缓缓划下,一刀下去便有紫色的污血流出,伴随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孔生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他脑中只有娇娜的一颦一笑,想着他们此刻的肌肤之亲。香奴、疥疮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非但不觉得疼痛,还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如果这疥疮一直割到地老天荒,那该有有多好。
可惜娇娜并没有体察到他幽微的心意。她轻轻巧巧地把腐肉全数割下,那圆圆的一块烂肉捏在手里,看着跟老树上的树瘤子似的。
美目里流露出一分嫌恶,娇娜又叫表哥取来净水,为孔生清洗伤口。
皇甫云叹道:“这伤口如此大,盛夏虽过,却难免生脓化蛆,孔生哪里熬得住?”
娇娜瞟他一眼,张嘴吐出狐狸内丹,放置在孔生伤患处。
孔生不知道那红丸是何物,但见她从檀口中取出,越发酥了半边身子,心中愈加痴缠。
“好了。”
娇娜把那红丸重新放回嘴里,轻快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