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问四处张望一遍,摆手道:“晚间再去吧。”
她面上一派闲适淡定,心里却把孔生骂了八百遍。枉他自称读书人,连《西厢》、《牡丹亭》都没看过?不往园子里多走走,怎么有机会和小姐姐“一见如故”!
要不是看在松娘保护自己的份上,她才不费这样的心思呢。
秦素问心里万分怨念,却听松娘轻轻“咦”一声。
“怎么了?”
松娘背转过身,白皙的脸颊轻染霞色:“海棠树后面有人,仿佛是表哥和他的朋友。”
秦素问眼睛一亮,怂恿道:“既然看见了,咱们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松娘摇摇头,轻轻咬住嘴唇:“孔生是读书人,我贸然出去相见,恐失了礼数,让人看轻。”
秦素问一呆。
这个时代的女子,确实很看重名节。她也是因为父兄都死了,才会被侵占家产、流落街头。
可松娘是狐狸精啊,狐狸精要什么名节?太公还能把她沉塘了?
想想老祖宗苏妲己,还要什么自行车!
秦素问看劝不动松娘,索性直接跳出来,朝那海棠老树喊道:“师兄在此,你们两个怎么不记得上前拜见?”
孔生方才惊鸿一瞥,见到个臻首娥眉的曼妙女郎,见她果然倾城好颜色,便知道皇甫云所言不虚。
可惜那女子一转身便隐到了竹林深处,教他来不及细看。
这时再闻小秦的喊声,令他心头止不住地雀跃。孔生正正衣冠,仔细察看身上是否哪里不妥,全都一一纠正过来,这才红着脸去看皇甫云。
皇甫云想起他日前对香奴、娇娜的情态,再看他如今,一时心下迟疑:若是他和松娘结成连理,恐怕对表妹来说,并不算良人。
这念头刚刚生出来,孔生牵一牵他的衣袖,目光中流露出祈求的意味。皇甫云心底一软,思量孔生才学出众,将来官居一品也不是难事,纳妾蓄婢实属寻常。
阿松做了诰命夫人,并不算委屈。
他手里把玩着新得的扇子,嘴角噙着迷人的微笑,施施然走上前,抱拳朝秦素问一揖。
“师兄好。”
秦素问一个激灵,不知道好好的小狐狸发什么骚。
她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把松娘不着痕迹地露给孔生看,嘴里道:“我想起来有件事忘记告诉你,咱们到一旁细说。”
松娘正羞涩无措,听说她要走,忙把她衣袖牵住,小声道:“我和你一道去吧。”
孔生只见这温婉秀雅的女子春笋秋波、玲珑有致,心底一阵酥麻。再看美人含羞垂首,与小秦亲昵私语,仿佛早已芳心暗许,又悔恨相见太晚,不由捶胸顿足。
“小生唐突,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松娘乍闻他说话,抬眼觑见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绯红了双颊。
秦素问一心要做红娘,见他们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不愿再耽误有情人互诉衷肠,拉起小狐狸便往园外蹿去。
皇甫云被她拉着,只觉得那小手滑腻柔软,虽带着薄薄一层茧子,却委实不像男子的手掌。
他心里惊异,偷偷把小秦看了又看,目光流连在那小巧的喉结上,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素问不惧他看,坦坦荡荡站在月洞门后,低声道:“你们狐狸嫁娶麻不麻烦,要不要孔生备些什么聘礼?他那么穷,肯定买不起马和房。”
皇甫云探头看一眼说话的两人,摇头道:“这些我可以为他们筹备,只是怕阿松看不上孔生。”
“我掐指一算,他们俩命中有缘,必定要成夫妻!”
皇甫云半信半疑:“小先生还教你占卜算卦了?”
娇娜迤逦广袖、款款行来,俏生生水灵灵,宛如未开的临水菡萏,还沾着晨曦未干的露水。
“表哥,你们在说什么?”
她眨动乌亮的水杏眼,神情纯稚而娇憨,“我仿佛听见什么医卜星相。”
秦素问知道这是松娘的妹妹,对她天然有份好感,便摆手道:“咱们在说松娘和孔生的姻缘。”
“孔生?”
娇娜眼睛一转,瞥见竹林外交谈的松娘和孔生,穿花蝴蝶般小跑过去,嘴里脆生生喊着“姐姐”。
皇甫云手慢没有拉住,怕她取笑松娘,只好也跟着出去。
松娘鲜少与男子独处,听孔生谈吐不凡,暗自起了思慕之意。见小妹和表哥突然出现,慌得忙避到一旁。
孔生与松娘相谈甚欢,一见娇娜却又只看得见她了。
秦素问点点嘴唇,远远望着巧笑嫣然的娇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