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片刻沉默后笑着拱手道:“实在愧受。”
“这话就错了,还要子民兄主持大局呢。”董一奎一边恭维,心里又在鄙夷,娘的见了面一整天了,直到这时候才拱手行礼,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董一奎算不上聪明人,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但也不是蠢货,走私贩货自然获利颇丰,给浙江巡抚、浙江巡按分润一二……这算是公关费用。
至于候汝谅、王本固为什么会收……千里做官只为财嘛。
就算这两位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但总是要吃饭穿衣的嘛,阿堵物说起来臭味熏天,但世上谁不爱?
海瑞那种在县衙后院种菜的官儿……天下也就这一个而已。
当然了,不得不承认,还有个原因。
随园一党从来不为银钱犯难,这是朝中皆知的事,钱渊回了都察院,很少去点卯,但只要去了……同僚都能去钱家酒楼混一顿好的,至于各种打折卡更是漫天飞舞。
即使不计钱渊,如陈有年、吴兑、冼烔、潘允端这种在六部六科时常交际的官员,出去吃吃喝喝基本都是他们买单。
孟尝君啊!
但你随园虽然有个钱家酒楼,为什么这么有钱?
虽然钱渊自称在东南通商中无一文入私囊,但除了户部个别官员之外,相信的同僚实在是寥寥无几。
你钱展才在东南这些年吃的盆满钵满,难道我就不能吃?
你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侯汝谅入浙后无所作为,但也被董一奎拖下了水,毕竟建功立业是建功立业,但还是要恰饭的啊!
看王本固收下礼单,董一奎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海刚峰啊。
“子民兄今日法眼无差,做主的的确是那郑若曾,但要拿下镇海,官面上就必须拿下一个人。”
“谁?”
“宁波知府唐顺之。”董一奎咬牙切齿道:“此人处事精细,眼光高明,文武双全,又极得大户称颂,更精于算术……”
“而且两袖清风,不贪不占。”王本固轻笑一声,“荆川公早名闻天下多年,乃儒学大家,又是王学门人,旁人想弹劾都找不到理由。”
看了眼董一奎,王本固加重语气道:“镇海的出海文书发放之权,如今在唐顺之手中,若要拿下镇海通商事,的确绕不开此人。”
这句话隐有深意,董一奎这方面比弟弟董一元要强,知道王本固隐隐点出了董家走私贩货。
正是因为唐顺之一力拒绝董家的船队出海贩货,这才逼的董一奎不得不选择和大户合作走私贩货。
缓缓拾起茶盏,抿着已经凉透的残茶,王本固轻笑道:“还是那句话,不急,慢慢来。”
在王本固的思维模式中,这些年来,浙江的势力对比始终是和朝中势力对比挂钩的。
当年严嵩权势滔天,胡宗宪、赵文华在浙江一手遮天,徐阶先后几度出手均遭败北,唯有钱渊得先帝宠信而身涉其中。
而如今,徐阶、高拱联手摘桃子,纵然随园心不甘情不愿也无可奈何。
只要做好准备,王本固相信,必能一击致胜。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