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松见她不说话,心里已有了答案:“进来坐一坐吧,流了这么多汗。”
“不用。”她说,“我还有……”
“我也有事要和你说。”他打断了她的话。
珂冬第一次单独去到异性的住所,不免有些局促。
这是一栋宽敞的房子,复式结构,采光特别好。阳光从大厅的落地窗洒落进来,明媚了一室风景。
对珂冬而言,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却又处处透着熟悉感——因为这里的家具基本是她和黎松一起在家具城里挑的,还有一些甚至是她胡乱选出来的,比如大厅里的暗色系沙发,再比如靠窗的那架深桃木钢琴。
屋主人显然是搭配的个中好手,就连她挑的碍眼家具在他的布置和点缀下也变得耐看了。这里的摆设,看似随意却赏心悦目,优雅而不刻意,休闲却不凌乱。
一切恰到好处,一如房子的主人。
“来,喝点东西解渴。”黎松递给珂冬一只高脚杯。
珂冬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新鲜的百香果汁。
“谢谢你帮我领了快递。”他说。
珂冬心里熄灭的火苗噌地又窜了起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她语气不善,“你平时都喜欢这样切断联系闹失踪吗?”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他没有错,错的是她,太武断急躁,打扰了他的生活。
那簇小火苗噗地灭了。
黎松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珂冬,你在关心我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浓烈的情绪,虽然稍纵即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愤怒、难过、喜悦、羞涩,每一样都映射着人的情感。对某一项事物投入的情感越多,所呈现的情绪样态就越丰富。
她生气了,因为他。也许他已经悄悄跨进了她的玻璃小房子,只是她还未察觉。
珂冬被他的话问得懵了懵。这就算关心吗?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门的另一端,心里的焦虑和恐慌瞬间无影无踪。
“没有。”她却说,“只是快递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我接到了,且正好有空。”
他笑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着看向她,眼里的喜悦直白而纯粹。
“我得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段时间我的手机总没人接听。”黎松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拉起珂冬的手,“跟我来。”
她顺从地跟着他,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他打开了门。
门内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巨大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使得这个有半个楼层大的广阔空间仿佛与世隔绝。
唯一的光来自房间吊顶的一盏球形的仿月光照明灯。
珂冬好一会才让眼睛适应了这里的亮度。
当眼能正常视物,她看见了一室一地的画。黑白的、彩色的、大的、小的、地上的、墙上的……足足有数百张。不同的颜料堆叠在各式各样的调色板上,晕染出微妙的色彩。
这是黎松的世界。
“这些都是你这段时间画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锁住了画板上那幅油画。情人坡小树林,月光下的月牙湖,以及湖边的倩影。
他点头:“是的。从和你分别后到现在,十三天半。”
十三天半,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脑子里不断涌动的画面。
每一帧画面都与她相关。
落笔又觉得哪里不对,只因画里有她的影子而更加吹毛求疵。
“每天早晨睁开眼睛那一瞬我都在想,今天如何才能与你碰面,如何才能让我们相处的时间变长。你说我让你分心,我承认,我故意的。”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我存了私心——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珂冬的眼睫颤了颤。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也许我不能这么自私。于是我做了一个尝试,看看不去找你会怎么样。”他苦笑地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画室,“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哪怕我把自己关在画室,也控制不住去想你。”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打开门后看到她的心情。
仿佛视网膜因疲劳过度出现了幻觉,错把画布上的剪影当作了真人。
“珂冬,我们试一试吧。”他低头看她的眼,认真地说,“试试看你的玻璃小房子里多了我会怎么样。”
她也回望着他。轻柔的白光从吊灯上一倾而泻,衬得他的乱发柔软又稚气。他就像一个落魄的小王子,孤零零地站在画稿堆就的废墟上,单薄又无助。
莫名的,她的心脏柔软地抽动了一下。
“如果……”她舔了舔嘴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就是个无趣又刻板的人,当不起你的喜欢,请你务必及时告诉我,我……”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打断。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将她揽进怀里,嘴角翘起了愉悦的弧度,“我也不会让你觉得,你的玻璃房子里多了我而显得拥挤。”
我啊,想让你的小房子里有花香和雨露,有阳光但不躁热,有虫鸣却不喧哗,有一切生命里该有的温度和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