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黄沙扬晨霭,茫茫车道,悠悠黄土。距离齐燕吴合纵攻虞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虞国边邑再次恢复平静,来到这里的人很难想象,在一个月前,此处尸体堆了一层一层,流血漂橹,残阳烂旗,数万军队惨烈交战。
城门上,虞国守城的士兵持戟站立,风卷黄沙打在粗糙的皮肤上,士兵不舒服地眨眨眼,突然见太阳升起处,地平线交接点远远驶来一辆辆车架奔马。
车乘华贵,高挂大旗,车辙碾在地上留下深痕,似乎拉了不少东西。
守城士兵立马去报告给了郡守,丹函郡守昨夜一整宿没睡,此时胳膊肘搭着桌几,单手支下巴,眯着眼打鼾打的正熟。
“报!前方二里处有车马人影驶来。”
士卒洪亮的嗓音让甘丹郡守猛地清醒,手一松,差点在桌几上磕个狗啃屎。
丹函、邢原之战,虞国大败三国联军,虞国野心勃勃,借此机会继续向外扩张。齐燕吴三国眼见虞国就要攻到家门口了,急急派特使前来虞国弥战结盟。
三国特使进入虞国境内,皆需要通过丹函,结盟之事关系重大,所以丹函郡守不敢马虎,这几天日日夜夜都守在城门这里。
燕国与齐国特使分别在前日中午、昨日上午通过此关,今日来者,必是吴国!
马车中铺了细软垫子,流苏随着颠簸一晃一晃的,稀薄晨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照在翦姬的面上,在车马的颠簸中,她睡得昏昏沉沉。
晨光移转,照在她紧闭的眼睛上,车轮经过石块,狠狠晃了一下。翦姬蹙眉,捧着细碎光晕的长睫颤动几下,悠悠转醒。
翦姬慢慢坐起身,盖子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坐在原地,安静打量周身。
马车布置的可以说是极其舒适,细软皮垫,温热薄毯,厚厚的流苏帐幔挡住外界的光线。若不是方才的那一下颠簸,自己可能还不会醒来。
翦姬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乘坐的是谁的马车。绸缎衣袖滑落,翦姬伸出皓腕,捏起车帘一角,悄悄向外窥视。
高大威严的城门映入眼帘,城墙上的丹函二字刻画的古朴厚重。守城的士兵因为车马的到来,从城门上下来,守在门口,等车马过来时进行排查。
翦姬看到后,顿时受到惊吓般,立马松下了车帘,她怎么被带到了虞国边境?
翦姬轻咬下唇,眸中暗色浮动,略微思索片刻,便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翦姬待在吴宫时,因为吴王的功劳,她对吴国面临的情况可以说是比较清楚的,自是知道这几日吴国要向虞国求和。
前几天她只不过是把这些事当成闲暇之余的听闻,处在吴宫深处,被吴王保护的她与此事可以说是毫无干系。
但现在她却被带到了虞国,吴国老丞相不会做赔本买卖,翦姬才不会以为这是要将她送到虞国,远离吴太后的魔爪。
翦姬心渐沉,自从她出落的亭亭玉立后,就极力避免这件事,但没想到她始终躲不过沦为邦交筹码,被人相送的命运。
丹函地势险要,高山连绵,关隘前方仅有一条直行的大道,所以吴国的车队很快就到达了城门口。
吴国特使甘皓从最前方的马车上下来,男人面庞清朗,高冠直裾,身形修长。
甘皓半垂眸子,安静等待丹函郡守搜查完毕。
他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丹函郡守喊他时,才抬了眼看过去。
丹函郡守想起探子传来的消息,吴国内乱,原定特使被杀,丞相亲自任命新起之秀,长史甘皓为特使。
甘皓为土生土长的吴国人,有治世之才,拜在吴国老丞相门下,辅佐朝政。
看到甘皓冷淡的样子,丹函郡守暗骂,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国特使来到此处,哪个不是谦卑恭谨,生怕得罪虞国,这臭小子倒好,居然敢给自己摆脸色。
甘皓并不知道一个小小郡守的所思所想,听到郡守喊他,他只是淡声道:“怎么,有问题吗?”
丹函郡守神色带了点倨傲,用手指着吴国的一辆马车,“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何不打开让我们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