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京城的天气日渐转凉,秋高气爽。
这日下了衙,秦谦从京兆府出来,一路往东市而去,进了泰丰楼。
泰丰楼的大堂内人声鼎沸,一派热闹,店家端着各色酒菜四处张罗。秦谦进来后,悠悠然地在角落里寻了桌刚空出来的座位,点了几个招牌菜,边饮边吃,甚是舒坦。
他身边的桌子都坐了食客,秦谦一面饮着酒,一面瞧了一眼与他比邻的那桌,见是一对夫妇模样的人带了一个少女在用饭,应是一家子外出。
酒酣耳热之际,那一家子便打开了话匣,话起了家常。
其中身穿石青袄裙的妇人此时正对上首坐着的男子说道:“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便寻了冰人,给咱家儿子向林府的姑娘提亲去罢。”
这妇人话音刚落,她下手边坐着的一名穿豆绿衣裳,梳着双丫髻的娇俏少女撅了噘嘴,对妇人道:“母亲,那是祖父在世时与那林家定的亲,如今这许多年过去了,父亲母亲何不替哥哥另寻一门亲事?”
妇人听了,立时蹙眉,压低了声道:“你一个小妮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臊,你哥哥的婚事也是能由着你胡话的?”
那少女被自家母亲斥责,越加不高兴起来,板着小脸只不做声。
少女的父亲倒是不以为意,对妇人笑道:“你也莫要怪罪她了,还不是你平日里宠着她。”
说罢,又对那自家小女道:“我儿这话无理,还是听为父一言罢。时人中诺,我家虽非诗书之家,但也不可不从当年父辈之约,方才那样的话你可不能再提。”
那少女见双亲都是如此说,便只得起身,福了一福,应了一声。
那妇人见状,看似也颇为后悔方才说话严厉了些,便让她坐下,又放柔了声音,对那少女道:“我儿为什么不喜欢你哥哥的这门亲事?可是对那林家小女有什么不满?”
少女见母亲这样问,便也扭捏起来,低声咕哝道:“那林家姐姐小时候来咱们家,总是爱抢我的布娃娃玩。”
那妇人听了,抿嘴一笑,与丈夫相视而乐,道:“还以为是什么事,你还好意思说?你小时候每每哭闹,你那林家姐姐还不是将她那些好玩意都让给你玩,小时候打闹的事情,如今竟还拿出来说嘴。母亲打听了,林家女儿如今出落得甚好,模样人品俱是没的说,你这未来的小姑子且放宽了心罢。”
少女听了,讪讪地羞红了脸,也跟着双亲笑了开来,一家子便又是其乐融融。
只听少女的父亲又道:“只是我儿,你方才信口所说的那等背信之事,切不可再提起。你知不知道当今天子的亲弟赵王殿下?如此金尊玉贵之人,尚且要从了先贵妃当年之命,与大长公主家的小郡主择日成婚,我等自然应以天家为率,你可懂得?”
少女起身,盈盈笑道:“女儿懂得了。”
妇人笑了笑,对少女的父亲说道:“还以为只有我等妇道人家留心这些婚嫁之事,没想到当家的你也知道。”
那男主人笑道:“我也是前几日在外听说的,如今这事可是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想要知道容易得很。”
秦谦听到这里,眉峰一动,不觉留神,将这一家子的闲聊继续听了下去。
“母亲,你快与女儿说说,那赵王殿下和小郡主的故事。”少女天真烂漫,听到这样花前月下的故事,便央求着妇人好生说上一番,妇人便果真笑呵呵地说了开去。
秦谦在一旁听着,那故事无外乎是当年柳贵妃如何与大长公主在宫中定下儿女姻亲之约的事情。当真是活灵活现,仿佛亲临其境,可见这传闻真是愈演愈烈。
秦谦想到那高不可攀的赵王殿下终于也要娶亲,心里不禁嘿嘿一乐,想着,明日见到知书倒是要拿出来,好好与她分说分说。
这几日总是见她闷闷的,不似往日活泼,倒是要让她也一同乐一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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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苏府。
三更天,外面的夜色尚且深浓,苏府却早已点灯,为苏子琛临去早朝准备了起来。
这几日,苏子琛的胃口不大好,知书便格外上心,前一日便叫厨下准备,到了用膳的时候,便将早点一样一样地端上来。
热气腾腾的粟米粥,香甜软糯的豆沙团儿,鲜美清甘的虾仁馄饨,另有各色小菜、面点,满满摆了一桌,俱是新鲜适口得很。
苏子琛叫知书一同坐下吃。知书偷偷瞧去,却见苏子琛今日也是用着不香,略动了动便停了箸,那些个好吃的倒都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