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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争执(2 / 2)


兰亭昭默默看了宁妍玉一眼,兰言诗称呼她“您”,宁妍玉却称呼兰言诗为“你”,若论品阶,和身份,怎么看都是兰言诗更为尊贵。她心中鄙夷,什么丞相之孙,自己不过是个毫无建树的闺阁女儿,也是个趾高气昂的权力的依靠者罢了。她以为兰言诗会退缩,因为她最不爱与人争吵,会头疼,谁知却听兰言诗反问道:“我父亲是何手段?我这个亲女儿怎么不知?还请宁小姐指教一二。”

“你父亲不分青红皂白,不分是非对错,只晓得用酷刑逼人认罪,交了差,领了功,哪还管旁人的死活?”

兰言诗不怒反笑地夸奖着宁妍玉:“宁小姐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你既然如此正义,那么——”

兰言诗的嗓音带着少女的娇柔,同时冷静温柔,她不像在与人争吵,而是在将一桩好听的故事讲给大家听,让望枫亭里的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中,盯着她的身影,无法挪开。

“德景二十年春,你父亲南亭侯招了八个舞姬上府,第二日只有五人离开,各个变得精神恍惚,看见薄纱,惊慌失措,汗流浃背,年纪轻轻被送去乡下养老,宁小姐,你说你父亲对她们做了什么?”

宁妍玉小脸变得煞白,这分明是他们府中的避讳的秘密,为何兰言诗会知道?她强作镇定,对兰言诗说:“那时我不过八岁,何况我也不记得父亲招过舞姬上门……”

“德景二十一年夏,你父亲南亭侯从西市买了三个绿眸的异族少女,然后在府上招待了外邦王子,三日后,宣医师入府,那三名少女身上有无数粗绳捆绑的伤痕,还有深入骨髓的鞭痕,那医师出了府没几日,就被人割了舌头……宁小姐,那时你九岁了罢,也该记事了。”

“你胡说!你诬陷我父亲!”宁妍玉以为是兰言诗的父亲兰坯查到了什么告诉了女儿,瞬间慌了手脚,“你说的若是真的,为何我父亲迟迟没被判罪?”

兰言诗放低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缓问她:“宁小姐,你现在知道被人诬陷的滋味不好受了,将心比心,为何要那么说我父亲呢?”

宁妍玉仿佛被兰言诗拿住了七寸,她知道母亲瞒着她一些事,她也曾听过父亲的纵情声色的传闻,可就算如此,那也比兰言诗她那个“刽子手”父亲好得多。让她道歉,不可能。

亭子里的贵女们,此时正在观察着宁妍玉和兰言诗,这番对话下来,她们心中也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尤其是在兰言诗说完那些事迹后,宁妍玉渐熄灭了气焰,她们心中难免猜测,这事难不成是真的?

另外,此番交手,兰言诗落落大方,那双眼睛丝毫没有因为宁妍玉的刁难,而露怯,哪怕她此时一身简单男装,也比小家碧玉的宁妍玉要美艳上几倍不止……

宁妍玉眼角的余光的也注意到了这些鬼祟地打量,此时她不能低头,她若低头了,就代表她替父亲认了,她父亲若是做出这种事,以后她要如何在贵女圈里立足?

“兰小姐,你好生糊涂,明知是错的,还要强行维护,你这样护短,岂不是错上加错?假如此时兰大人在场,我质问他一句,可曾对犯人动过私刑,你确定,他能挺起胸膛说他没做过吗?”

兰言诗想起了在密室中看见宁见春被剥开的一角头皮,她答:“在事情尚未得出结论前,我与宁小姐能做的,唯有相信自己的父亲罢了。任何一句对对方的造谣和诋毁,都是不信任自己的父亲的表现。”

兰言诗腰杆笔直:“我知我父亲为了破案,哪怕是寒冬酷暑,每日休息一个时辰便东奔西顾地奔波;我知我父亲,从不畏惧权势,倘若权势不想让他揭开事情真相,他就算伤痕累累也要让真相大白;我知我父亲,护家人如掌上至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相护。他只是个普通人,有血有泪有骨,他会被人诟病,被人误解,被人不齿,但都不会改变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兰言诗想到父亲前世为护自己,被砍断的手臂和手指,声音越来越坚定,温柔,且有力量:

“即便我父亲被千夫所指,我也会站在他的身旁,不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更是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宁小姐,你呢?”

望枫亭中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一缕暖阳打在了她的苏梅色长袍上,素来被人误解成高傲冰冷的她,这一刻是那样的柔软和坚定。

“李湖,向兰小姐赔礼。”宁妍玉被她密不透风的话压得喘不过气,只好让人道歉。

那穿湖绿袄的李湖,被点了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扭扭捏捏地道歉了。

“我口不择言,兰小姐莫怪。”

兰亭昭看她小家气的道歉的模样,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工部司侍郎嫡女?就这?

“起吧。”

兰言诗不想再与这些人多说,看了一眼宁妍玉怀里抱着的小狐狸,对兰亭昭说:“妙邈,我们走。”

她却不知道,在她转身后,那个李湖与宁妍玉交换了个眼色,李湖接过宁妍玉手里的小白狐,往兰言诗脚下一扔,兰言诗反应不及,为了避免踩到它,一个趔趄摔倒在台阶上,身后发出了浮夸嘲笑声。

兰亭昭也惊呆了,她回望亭中,见她们面露嘲笑,毫不掩饰,心中咯噔一声。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姐姐回家跟沈瑶告个状,这些人的母亲怕是有罪受了。

旁人不了解沈瑶对兰言诗的溺爱,可她是领教过的。

在她们十二岁的时候,兰言诗救过溺水的她,她浑身湿透,刚刚清醒,就被沈瑶打了一记耳刮子,脸肿胀了两天才消,那时兰言诗为救自己昏迷不醒,沈瑶就罚她跪着,跪到直到兰言诗醒来。她才十二岁,溺水并非她本意。

然而这些,只是沈瑶可怕的保护欲的冰山一角罢了。

敢惹怒沈瑶,这些女人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在兰亭昭惊呆的时候,兰言诗终是不小心踩到了小白狐,它一声惨叫,缩在原地不敢动弹,兰言诗忍住疼痛,把它抱了起来,转身望向亭中。

她的手心擦破了皮,膝盖被撞得生痛,腰也不大舒服……望着那群说不通理的人,她冷“哼”一声,既然不想善了,那就别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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