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正襟危坐，垂着眼的时候睫毛颤了颤，声音偏偏还是稳的，“洛迦，别总想着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
他对她宣告，“没有意义。”
总归他们是要在一处的，她再怎么作，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
她眨眼看着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缓缓坐直了身子没再说话。
叶难看她这漫不经心的样子，车子进别墅前还是开口，“周末中秋节，来吃饭。”
不是询问，是彼此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习惯。
洛迦浅浅抬了抬眼，“伯父伯母让你跟我说的？”
她顿了一下，讥诮地笑，“我爸妈又不回来了，对吧。”
叶难静静看着她不语。
她又笑了，勾唇问他，“你看，还不是别人家什么都好吗？”
叶难看着她漠然转过头去的侧颜，手指在膝盖上握紧又松开。
须臾，少年轻声对她说，“只要你愿意，我的就是你的。”
洛迦闻言顿了顿，窗外的景色在她眼里模糊，女孩转过头，轮廓逆着光，朝他笑笑，“爸妈吗？当然啊，毕竟我们……”
她甜得理所应当，“情同兄妹嘛。”
***
中秋当天一早，叶川阳和季柳就回了家，一开门，高大的少年背后蓦地蹿出一个娇俏影子，笑吟吟地叫人。
“伯父，伯母！”
洛迦今天穿得乖极了，一身烟粉色的格子学院裙配白色卫衣，和少年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登对。
一直想要个女儿的叶川阳不禁想拉过老洛过来狠狠感谢一下，让他在不惑之年享受这种有小棉袄的美好。
这么漂亮一株人间富贵花，养在谁家谁赏心悦目。
叶川阳和季柳接受了洛迦热情的拥抱，刘妈接过行李，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我这就去把饭菜端上来，先吃个早午饭，晚上咱们吃大餐！”
叶难陪叶川阳说了一下午话，傍晚时分，父亲还在书桌后安坐着，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到底起身，“快开饭了，我去帮刘妈打打下手。”
叶川阳从书桌后看过来，一眼看穿他小心思似的，合上钢笔，好整以暇也跟着站起来，高大的父子俩并肩而立，他拍了拍少年的肩。
“两三个小时没见，是有点想了？出去瞧瞧吧。”
叶难抿着唇没说话，从书房走出来就瞧见洛迦一手一盘菜往餐桌上端，小姑娘大概是怕烫，走得小心翼翼的，马尾辫都不敢怎么晃动。
往日的机灵劲儿此刻变得娇憨，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倒更少女了几分。
他唇角忽然细微地抬了抬。
似乎每一个和“团圆”、“欢聚”的节日，有这个画面才算完整。
她不能得到这些没关系，他说过，他的这一切，都愿意与她共有。
叶难走上去，径自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我来。”
洛迦倒是痛快放了手，娇气地把指尖贴在自己耳朵上，“啧，不够凉啊。”
说完在后面一把跳起来，捉住了他的耳朵。
叶难被她突然的触摸弄得手一抖，差点把端着的菜都扣下去。
好不容易放在了桌上，身后那个狗皮膏药粘着不肯撒手，一面跟着他走一面吵吵，“哇，阿难哥哥，你耳朵尖好软好舒服，凉凉的，和哥哥的表情配在一起真的好合适呢。”
这称呼只有在长辈在的时候被她拿出来做挡箭牌，一口一个叫得熟练亲热，叶难被她捉着耳朵，微微侧头看她，被她明里暗里地揶揄倒也不恼。
洛迦嘻嘻一笑，向后跳了一步放开他，眉眼间的朱砂痣明艳灵动，“洗手吃饭！刘妈做的香辣蟹味道足得很，呛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刚洗了手出来，开饭前，洛迦接到了大圣和小少爷的电话，挂了电话就去玄关换鞋，和季柳叶川阳挥了挥手，“伯父伯母，我同学送月饼来啦，我去拿回来咱们一起吃。”
季柳应了一声，叶难看着洛迦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对上叶川阳慢悠悠打量的眼神。
父亲轻轻拿鼻子嗅了嗅，然后用手在鼻尖前挥了挥，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喷嚏，转身时刻意嘀咕，“什么味儿啊，这么呛。刘妈，这大闸蟹里放醋啦？”
刘妈一头雾水地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没有啊先生，这是香辣味的，哪敢放醋，小姐不是最讨厌吃醋的吗？”
季柳陪刘妈放好筷子，笑起来看叶难一眼，“醋么，谁喜欢吃啊？是不是，阿难？”
叶难没接话，转身直接去拿碗筷。
等洛迦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月饼回来，叶家已经在等她开饭了，叶难接过她的东西，大概看了一下，小少爷出手当真阔绰，送的都是当季限定的月饼礼盒。
“他们回去了？”
洛迦拿了一盒最好的月饼拆开，往饭桌走，“嗯啊，都回家吃团圆饭了。本来还想叫我出去搓一顿，被我给拒绝了。”
叶难跟在她身后，脚步顿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跟他们去吃饭的么。”
洛迦回头跟看傻子一样看他，“大过节的，有几个像我爸妈似的不陪家里人吃饭啊？那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叶难被她这不像话的话给堵了一下，“家里人”三个字却让他想教训也开不了口，到底笑了一下作罢。
“快来吃饭吧迦迦，你喜欢这个蟹，我给你摆到面前来！”
季柳热情地给她布菜，洛迦笑着道了谢，拿起筷子坐在叶难身边吃饭。
叶家虽然注重家教，却也没什么太多食不言寝不语的约束，席上季柳问了许多洛迦到市一中后习不习惯的问题，又问了问平时叶难给她辅导功课尽不尽心，洛迦一一回答以后，季柳又给她夹菜，洛迦甜甜夸季柳和刘妈手艺好，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波转向叶难。
小姑娘拿着筷子瞧他，“刚刚慕梵他们说，话剧社要排练十一晚会的演出节目，阿难哥哥这次上不上场啊？”
季柳来了兴趣，“你还加了话剧社？”
叶难垂眼，给洛迦倒了杯温水，“高一的时候有朋友拉我去的，进去以后其实没怎么参与过。”
洛迦就明白了，“阿难哥哥长得好看嘛，人家肯定要他去做男主角的呀，结果他一点都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