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外间凶险,仆妇们努力的想要搬些东西将门抵住。然而船行江上颠簸摇晃,船舱里的东西几乎全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不论座椅板凳还是床榻柜子,就没有一样能移动的。
仆妇们努力堵门却无法,丫鬟们见状更是着急,早哭成了一片。
褚曦拢在袖中的手紧握在了一起,面上倒还算平静,只蹙眉盯着房门一言不发。
这时语冬凑到了她身边,手中捧着一叠衣衫,哆哆嗦嗦道:“小,小姐,您换身衣裳吧。别穿得太好,免得招眼。”说完不等褚曦有所反应,她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不不不,还是别换了,您穿得富贵些,说不定那些水匪还有顾虑,即便是拿您跟家中换钱也好。”
话是这样说,可语冬心里没底极了。世家大族规矩森严,女子失节是大事,她曾听闻某家女郎出城上香时被山匪掳走了,第二日才被找了回来。结果那女郎连多一日也没活过,当日便在家中投缳自尽了。至于是真自尽还是被家中逼死,便不好说。
想着这些,语冬只觉一阵心乱如麻,抓着那叠衣衫的手险些将衣裳抠破。
将语冬的反应尽收眼底,褚曦心中不知该暖还是该叹——语冬的担忧全是多余的,无论她穿的富贵还是破烂,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外面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根本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人!
褚曦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声叹息还未出口,便听“砰”的一声巨响,却是外间有人开始踹门了。几个仆妇见状忙涌了上去,试图用身体挡门。可惜门板太单薄,纵使几人用身体抵住了门,也抵不过外面的人连踹几脚后,房门被踹破的结局。
惊叫声终于淹没了这最后的净土,水匪狞笑着冲了进来。
语冬之前慌得不行,这时候却最先反应过来,趁着那些丫鬟仆妇还挡在前面,她一把拉住了褚曦便往外冲:“小姐快走!”
褚曦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藏在袖中的匕首险些掉落,跌跌撞撞跑得狼狈。她一面跟着语冬跑出了舱房,一面理智又清楚的告诉她,即便跑出了船舱也并非生路……甲板上的惊叫声一直没停过,她甚至隐约闻到了水汽中夹杂的血腥气,可她还是跟着语冬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甲板上混乱一团。有男人护着家眷被砍翻在地,有女人抱着包袱瑟缩想躲,却被抢了包袱拖进船舱。有老人匍匐在地,身下一片殷红,有小儿被挑在刀尖扔下江去。
褚曦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情形,即便她足够理智,也难免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雨滂沱原本是最好的掩护,奈何船只就那么大,甲板就那么大。即便语冬有心护着褚曦躲藏,可她们出了船舱没走几步,终究还是被水匪们发现了。
语冬护在褚曦身前,率先被水匪拉走了,褚曦浑身湿透直面匪徒。
对面的水匪看清了她的容貌,狞笑着说了些什么,可惜乡音太浓褚曦没有听懂。不过听不懂也能猜到,眼下这情形对方更不可能安什么好心,所以当对方伸手过来时,褚曦毫不犹豫的拔出匕首划了过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些许惊慌,更多的却还是冷静。
大抵没料到褚曦这般娇弱的女子会反抗,水匪猝不及防之下收手慢了一份,手背上登时就被锋利的匕首划了个口子,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鲜血刺激了水匪,他脸色阴沉的怒骂一声,再次伸手去捉褚曦。
褚曦依旧用匕首抵挡,可这次对方有了防备,又哪里还会被她伤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的匕首就被水匪夺了去,后者再无忌惮向她抓来。
落在水匪手中的下场,褚曦不用想都知道,她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等处境。所以从一开始被盯上,她就不断的在往船舷边退,眼下她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身后的船舷,面对的有是避无可避的局面,清亮的眼眸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决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褚曦转身投江的前一刻,一支箭矢忽然穿过风雨破空而来,正正射中了眼前的水匪,一箭将对方的喉咙射了个对穿。
水匪捂着喉咙倒下了,比褚曦更早一步跌入了湍急的江水之中。
然而褚曦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她本就有投江之意,站得位置危险,恰在这时船只一个摇晃,她终究没有站稳,身子一歪,紧随那水匪也落入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