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将烟捻灭,关上窗户，唤来服务员，告诉他们可以上菜了。
包间不算很大?，是个四?人间,一条长?长?的?桌子,两两相对。
顾寒从外边进?来,眉头微微蹙起，问林眠：“你抽烟了？”
林眠耸耸肩，脸不红心不跳道：“钟沥抽的?。”
阮阮：？
顾寒明显不信,冷淡道：“你那身体,早晚被你抽……”
他话说到一半，陡然停住，脸色黯了黯,林眠接道：“反正?不抽烟也没见能活多久。”
他俩旁若无人地打暗语,阮阮直觉他俩气氛不对,直到吃完散场,分开以后,阮阮才小声问钟沥：“你有没有觉得顾哥和林眠导演……”
他们没有立马回家，而是戴上了口罩和帽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在外面消了会?儿?食。钟沥牵着她的?手,闻言说道：“林眠生病了。”
阮阮脚步一顿。
钟沥说：“胃癌。”
阮阮之前就觉得林眠的?状态不对，时?好时?坏,但现代人,身体不好都是常事,她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病。
阮阮说：“那怎么还出来工作，不……”
钟沥当时?其实?也问过这个问题。
他没有问林眠,而是问的?顾寒，当时?他靠在椅子上，手边烟灰缸里堆得满满的?都是烟头。
顾寒眼睛漫不经心瞥向远处，唇边压着几分冷峭笑意。
“他喜欢。”他说。
他喜欢这些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想要被热爱之事充满心间。
说者无心，然而这段话当时?在钟沥心里却引起剧烈动荡。
他握着阮阮的?手紧了紧，两人一时?之间无言。
因为?《慢慢》的?反响太好，直接为?她新?专辑接下来的?歌博满了关注度，以至于阮阮新?专辑发售还不到半天，就直接刷新?了今年一整年的?记录。
这对新?人来讲非常难得，算是天文数字了。
阮阮的?手机快被各种祝贺的?消息挤满，温千雅梁薇她们几个撺掇着让阮阮请客，阮阮欣然应允。
请客的?地点被安排在钟氏旗下的?一间餐厅里。餐厅经理早已知晓阮阮同钟沥的?关系，打电话问刘特助需不需要停业一天，给老板娘和她的?朋友们留下充足的?空间。
刘特助去请示钟沥，恰好阮阮当时?也在场，她直接拒绝了。
钟沥挑了挑眉，阮阮说：“她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会?觉得奇怪吧？”
钟沥便叹口气：“阿阮不准备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
阮阮瞬间惊恐睁大?眼：“不、不太好吧？”
因为?大?家都比较忙，最终聚会?的?时?间被定在了十一月初的?某个夜晚。
餐厅经理把最好的?包间留给了她们，向小园一进?去，就揶揄阮阮道：“果?然红了，这么大?手笔。”
阮阮不知该怎么解释，就笑了笑没说话。
这几个月大?家分别都有不同际遇，快也好，慢也好，都在进?步，都在往前走。
她们平时?都忙，聊天的?时?间很少，这会?儿?好不容易碰到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自己的?近况，聊到自己工作中遇到的?奇葩艺人，最后又聚集到大?大?小小的?八卦上。
梁薇和赵伊一，以及温千雅，最近都准备和盛音解约了。
这些事儿?之前她们都在群里说过，此?时?又再次提起，梁薇撇嘴道：“我觉得盛音真的?要完了。”
阮阮问：“到底怎么了？”
她前不久还在新?闻里看到，盛川与谢家大?小姐约会?被拍到，传闻两人感情甚笃。
赵伊一嗤笑一声：“都是骗人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爆料。
“感情好都是假的?，谢家那位姑奶奶在外边养的?男人多着呢，圈内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现在盛总背靠谢家，又得罪了钟沥，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忍气吞声留在她身边罢了。”
“而且谢家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听话的?姑爷。”
“反正?现在公司一团糟，盛总心思不在这里了，谢家也有意打压，加上钟沥那边施加压力，反正?，我看够呛。”
阮阮听得不住咋舌：“竟然是这样。”
温千雅说：“我们能了解到的?也就这些，听人说，真实?情况只怕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
阮阮低头抿了一口红酒，不由得想起，当初盛川不过因为?他父亲要求他讨好她，他就记恨了那么多年，后来那样折辱她。
他拼命想从当年的?耻辱之中走出来，却未想，走了这么多年，却又走回去了。
她不由得有些唏嘘，阮阮问她们：“想好签哪里了吗？”
阮阮其实?本来想帮她们问问顾寒的?，但是她想到林眠的?病情，估计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再带那么多人。
况且，这么多人的?违约金，恐怕也够呛。
阮阮沉默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她低声问梁薇：“你为?什么不签顾哥的?工作室？”
梁薇愣了愣，似乎在回想是哪个顾哥，待反应过来，她顿了顿，说：“恐怕顾大?影帝不想收我吧。”
阮阮说：“老实?说，当初，是不是钟沥让你这么做的?？”
梁薇像是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她说：“你竟然现在才发现，恋爱中的?人果?然智商都会?降低。”
阮阮没理会?她的?揶揄，她的?思绪在脑海中渐渐捋成?一条线，很多过去令她疑惑不解的?东西?，在这一刻仿佛也都有了答案。
难怪顾寒给她的?条件这么好。
想来是因为?林眠生病，加上他拍电影也很需要经费，顾寒便接下了钟沥抛给他的?这一份“工作”。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男人表面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游刃有余，没想到背后悄悄做了这么多。
包厢里人声嬉闹，她胸腔里情绪沸腾，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钟沥发了条消息。
【阮阮：想你了。】
钟沥很快回过来。
【钟沥：？】
【阮阮：没事，就是突然想了你一下。】
停了半分钟，他忽然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阮阮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她们并没有注意自己，才做贼似的?把手机贴到耳边。
他应该在走路，听筒里传来轻微的?风声，以及他走路时?的?喘息声。
他的?嗓音轻软：“阿阮好粘人。”
阮阮的?耳尖倏地一红。
其实?这么久了，她早已习惯他时?不时?冒出一句情话来，但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阮阮心里又不由得生出一股隐秘的?羞涩感。
她连忙收起了手机，心虚地四?处环顾了一下。
突然，门被敲响。
经理带着服务员走进?来，温和地笑着走到阮阮跟前，微微弯下腰，说道：“老板娘，这些是老板亲自帮您和您的?朋友挑的?菜，都是咱们店里的?招牌。”
包厢里刚刚还哄哄闹闹的?交谈声瞬间安静下来。
了解一点情况的?赵伊一和梁薇反应倒还好，其余人嘴巴张得快能塞下一个鸡蛋。
温千雅：“老老老……老板娘？”她说，“你们老板是谁？”
阮阮捏了捏额头，用脚都能想到这肯定是钟沥故意的?。
经理询问地看向她，阮阮生无可恋地叹着气，经理斟酌道：“姓钟。”
温千雅：“嘿，还和钟沥钟总一个姓呢。”
经理：“……”
向小园心里猜了个大?概，听见温千雅这句话，直接笑得喷了出来：“你是不是傻？”
温千雅：“？”
向小园：“就是钟先生啊。”
温千雅略显呆滞地眨了眨眼。
赵伊一说：“别说温千雅惊讶，就哪怕我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此?刻也是惊讶的?。”
毕竟，她们对如钟沥这般的?上位者印象都比较统一，哪怕知道他对阮阮可能有那么点意思，但是也并不觉得他会?真的?待阮阮多好。
但此?时?看这位餐厅经理对阮阮的?态度，就可以窥探到平日里钟沥待阮阮的?态度是怎样的?。
偏偏当事人还并不知道旁边几个人的?心里究竟翻过了多大?的?海啸，她有些无语地问经理：“是钟沥让你这么干的?吧？”
经理摸了摸鼻子，讪讪陪笑，算是默认了。
阮阮：“这人。”
有些怪怨的?语气，但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温千雅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了，她一惊一乍地道：“所以，阿阮在和钟先生谈恋爱？！”
梁薇翻了个白?眼：“你还能再迟钝一点。”
温千雅夸张道：“天哪天哪天哪！”
旁边的?服务员也被温千雅的?反应逗笑了，一边上菜，肩膀一边抖动不停，被经理骂了一顿：“专业点，别被老板的?朋友看笑话！”
女孩们齐声应道：“是。”
菜上完，经理带着人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阮阮：“有什么事您直接喊我。”
阮阮：“知道啦。”
等他们走后，阮阮又被几个人逼迫着讲了一些自己与钟沥的?恋爱细节，温千雅像个小傻子一样赞叹道：“这就是我小时?候向往的?爱情。”
她问：“阿阮小时?候向往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阮阮歪了歪头，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她高中某一年某个夏夜，那天学校突然停电了，她坐在窗边等着老师来宣布放学时?，一转头，突然看到窗外走过一个陌生人影。
瘦而高的?男生，耳朵里塞着耳机，脚下步子轻快，明明表情那样冷清，但姿态里又满是青春的?活力。
是钟沥。
还未到二十岁的?钟沥。
满身反骨，清冷如斯。
阮阮的?心脏忽而狂跳起来，温千雅撞了撞她的?肩膀：“想到谁了，这副表情？”
阮阮拍了拍自己的?脸，好烫。
她说：“想到高中时?遇到的?一个男生了。”
“哇！帅吗？”
“嗯，好看的?。”
“所以是一见钟情了吗？是吗？”
女孩们好像无论?长?到多大?，都对这样的?话题充满了兴趣。
等她们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经理走过来，说钟沥已经给大?家安排好了车，如果?她们现在不想回家的?话，酒店也已经订好，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下。
她们聊到兴处，喝得有点儿?多了，阮阮看着她们，说：“就先去附近的?酒店吧。”
酒店也是钟氏旗下的?酒店，阮阮将人送到地方，下车时?，才发现钟沥撑着一柄很大?的?黑色雨伞，正?站在酒店门口等她。
他身上穿了一件浅色风衣，头发最近长?长?了一点，额前碎发被他随意抓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温千雅迷迷糊糊从车上跟下来：“我好像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
赵伊一无语道：“那是钟先生。”
温千雅：“诶？”
钟沥缓步朝她们几个走过来，走到阮阮旁边，低头握住她的?手，问：“冷不冷？”
阮阮也喝了不少，她眼里氤氲起一片雾气，乖乖地摇头。
钟沥这才跟其余几个人打招呼：“你们好。”
她们在背后开钟沥玩笑虽然开得很放肆，但此?时?真的?面对钟沥，一个两个全都变成?了鹌鹑，怂兮兮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阮阮推推他：“你不要吓人。”
钟沥说：“我没有。”
阮阮：“你长?得就很吓人。”
酒意上头，她胆子大?起来，即便无理取闹也无理取闹得很有底气。
钟沥哭笑不得地捏了下她的?鼻子，才对梁薇她们几个说：“外面太冷了，先进?去吧。”
女孩们连忙点头，一窝蜂往里走去，直到进?电梯里，才长?舒一口气。
“钟先生第一次对我这么温柔。”
“我也是，好吓人。”
“不过，可以感觉到，他真的?很喜欢阮阮诶！”
“是啊，真好。’
真好。
钟沥和阮阮并没有跟进?去，直到确定她们安全了，他才带着阮阮离开。
明明旁边就停着车，阮阮也不知发什么酒疯，抓着钟沥的?衣襟问：“哥哥背我好不好？”
自从那晚过后，钟沥便时?不时?逼阮阮喊自己哥哥，但那一般都是在床上的?时?候。
阮阮这会?儿?大?概头脑不清醒，这声“哥哥”不经思考就说出口，钟沥的?眼神陡然幽深，他低头咬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要撩我。”
阮阮压根没仔细听他说话，仍继续提自己的?要求：“想让哥哥背。”
女孩脸上覆了一层薄红，眼里水汽迷蒙，唇上口红有点花了，蹭到嘴角。
钟沥觉得，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样的?阮阮。
他背对她着蹲下身，阮阮慢吞吞攀上他的?背。
雨其实?下得不大?，路上偶尔有车灯闪过，但很长?很长?的?路上，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走。
阮阮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额头搭在他的?脖颈里，钟沥怕她被冻到，见她不闹腾了，才让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子停下。
他将人抱进?去，阮阮有些不舒服地咕哝了声，转手又紧紧抱住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笑道：“老板这是在养女儿?呢。”
钟沥低头看着阮阮的?睡颜，半晌说：“女儿?好。”
以至于隔日阮阮醒来时?，面对钟沥的?“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这一灵魂发问，半晌都摸不着头脑。
钟沥说：“想要一个女儿?，她一定长?得很像你，我会?把她养得很好，这世上没有任何苦能打扰到她。”
“不要。”阮阮说，“你要最爱我。”
恋爱中的?人好奇妙，会?说一些自己以前万分唾弃的?话，并且还乐此?不疲。
钟沥低头笑看着她：“当然。”
为?了赶上春节档，一直到年初一，《秋迟》才终于上映。
上映的?那天，阮阮和钟沥偷偷跑电影院里看。
因为?之前电影节提名?的?事情传到了国内，故而很多人都因此?而对这部片子生出了一些好奇，加上档期好，电影院里几乎人满为?患。
阮阮不敢太高调，买了电影院里最角落的?位置，没想到最后两排竟然是情侣座，红色的?丝绒座椅，钟沥半揽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