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月廿七。
那一日府中的一株西府海棠突然开了,满树的花苞,只有那一朵突然早放,颜色还比从前的花都要更加艳丽。
娇俏地足以叫人驻足观赏。
珊瑚发现了那朵早开的海棠,站在一旁道:“这朵花颜色真俏丽,夫人簪上一定很好看。”
楚星澜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脸,“有孕以后胖了好多,整张脸都圆润了,哪里还有之前那样簪花好看。”
她满心期待地装扮自己,就是不想让殷薄煊看见一下就胖了许多的自己。
加上肚子里的这个还没落地,她现在的身材已经很是臃肿了。
她现在一定不如以前好看。
要是殷薄煊提早回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现在的样子惊讶到。
珊瑚:“夫人姿色艳丽,什么时候都好看的。”
她走到西府海棠边,将那一朵花连着花枝都摘了下来递到了楚星澜面前。
“夫人不试试这朵花,又怎么知道它不合适呢?”
楚星澜微微一笑,抬手将那朵花摘了下来。
“报!……夫人,急,急报!”
院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楚星澜回头,竟是一个国舅府的谍报送信人。
他为了传信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未曾传信,可他还是尽责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楚星澜的手里。
楚星澜怔了怔,心底迅速浮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送信人颤颤巍巍地递上一封信,甚至不敢正视楚星澜的眼睛。
楚星澜一把抽过信封打开。
不是熟悉的开头,不是“吾妻见信如晤”……
是她完全陌生的字迹。
信是跟着殷薄煊一起去西境的小乙写的!
楚星澜拿着信件迅速浏览而过,紧跟着瞳孔一缩,脚下就像是忽然离了地,整个人都像后倒去。
“夫人!”珊瑚赶忙扶住她,楚星澜却险些昏厥过去。
“夫人怎么了……”
“您别吓我!”
珊瑚见了她的模样吓得失了魂,可楚星澜却根本听不到她的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信中所写的那几个字。
遭伏,拼死抵抗,诱敌……
雪崩……
被埋。
还有,不得踪迹……
“去,去找二嫂嫂!去将她叫来!”楚星澜眼前黑了一阵,好容易恢复神智以后的第一时间,她便直接推着珊瑚说道。
珊瑚:“那夫人……”
“快去!!”
楚星澜已经没有时间去等。
她必须,立刻做出决策。
她深吸了一口气,都隐约觉得小腹胀痛。
珊瑚点点头,叫来两个靠谱的丫鬟扶着楚星澜进了小屋后,便立刻去了一趟楚府,将崔怜霜请了来。
崔怜霜以为是她的孩子除了什么事,才梳着发髻,一听她找自己,连发钗都没佩戴整齐就直接赶了过去。
就连迈进国舅府的时候,她的发髻都是歪的。
崔怜霜一进屋就看见楚星澜颓靡地倚在桌边,表情是那样的慌乱无措,就连脸色,都已经稍显苍白。
“怎么了澜澜?”崔怜霜连一口气都没喘,就直接拉起了楚星澜的手问道。
楚星澜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视线移到了丢在桌上的信封之上。
珊瑚看了她们一眼,转身将房门带上,退了出去。
楚星澜:“是国舅爷,出事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摁了两下肚子,忍下腹中胀痛说道:“议和的第二日,国舅爷在边境遭伏。联手对付他的出了西晋的宋璟深,还有咱们漠北黑云部族的巴哈。”
崔怜霜一惊。
黑云部族本该是大齐的队伍,为何要帮晋国的忙,反咬国舅爷?
两军交战之时最怕的就是内鬼。
黑云部族在这个时候捅了国舅爷一刀,就等于是将整个大齐的军队都葬送在那里。
但崔怜霜没有乱,她问道:“那国舅爷如何了?”
楚星澜哽了哽:“……大齐士兵死伤惨重,被围剿其中不得而出。国舅爷为了突破重围,带着一队人马深入雪山。在敌军围剿之时不惜炸了那一片雪山,引起雪崩,将那一群敌军和自己都埋在了雪下。”
因为殷薄煊的这个决定,更大的队伍得以保全,他们反向围剿西晋剩下的人,也一并将漠北黑云部族的叛徒给揪了出来正法。
可国舅爷迄今下落不明。
他分明说过很快就会回来见自己,可最后送来的却是一封甚至不是他自己写的书信。
当楚星澜看到这封信时,一股血几乎都已经要冲到她的心头了。
崔怜霜的心头更是一紧。
雪崩之后再难找到被掩埋其下的人。若国舅爷也被埋了,那多半……
凶多吉少。
她的视线一垂,看了看楚星澜隆起的肚子,眼神更深邃了几分。
现在殷薄煊虽然生死未卜,但她更担心的却不是殷薄煊的安危,而是整个国舅府和大齐。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可改变,她必须先为澜澜考虑。
若是国舅爷真的没了,那国舅府就少了顶梁柱。殷慎虽然是世子,可他毕竟还是个孩童。偌大的府邸必须要靠楚星澜一个人撑起来。
偏生她腹中还带着一个遗腹子……
澜澜到时候要怎么挨过最难的那一段时光。
这是她当心的其一。
其二,殷薄煊也是南宫玠身后的依靠。
一旦他死了,那大齐的政权势必要再起一番动荡。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要跳出来伺机对政权插一脚搅浑水。
那幼帝又能否震慑的住朝纲?
若政局镇不住,那楚星澜日后的日子定然更不好过。
殷薄煊的安危不是一人之安危,而是偌大的大齐之安危啊!
她如何能不为楚星澜担心?
楚星澜一手抵在额头上,心底的难受已经让她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殷薄煊真的出事了,她该怎么办?
她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