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司园园叙完话,已过了晌午。
司园园便道:“大小姐留下用过午饭再走吧。”
陆观澜却摇头,“不用了,还请司姑娘记得同我的约定,往后咱们还会见的。”
说罢,便起身告辞。
司园园将陆观澜送出门,合上门的那一刻,忽然叹了口气。
约定?往日那些人若有事,都是吩咐,要她办的事,也都是“不得不”。就连那宋姨娘,也是遣的下人来支会她一声。
哪里会有人将托她的事,称之为“约定”。
陆秉言只当她是消遣,若非她乖顺听话,又从不多言多问,恐怕,也不会为她赎身了。
可是,陆秉言这位嫡女,却叫她觉着,与旁人大不相同。
上回被人喊“司姑娘”时,还在那勾栏之中,那一声声的“姑娘”,只叫她觉得厌恶。
如今被喊“司姑娘”,她倒觉着,终于被正经当了回人看。
陆观澜从念安苑出来,望着深深的巷子,不由叹了口气。
阿梨在一旁见了,便问:“小姐可是担心司姑娘不会按照小姐吩咐的做?”
陆观澜摇摇头,“不,她会的。”
阿梨便有些奇怪了,“那小姐又为何叹气?”
“若没有被家人卖到那勾栏院儿里,她也会是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会被藏在这深巷里,终日不见天日,”陆观澜感慨道。
这狭长逼仄的巷子,让她想起冷宫外的宫墙长廊。
比这还要高的墙,像是要把天儿给遮起来。
关在那里头的,又何尝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府上,宋月梅在院儿里绣着小衣裳,抬头看了看天,似乎要下雨了,便让春香将针线收进屋子。
这时,陆经竹来了。
“阿娘,陆观澜又去找那王沁儿,父亲还叫她带了礼去,”陆经竹一进院子,便皱着眉抱怨。
宋月梅却丝毫不在意一般,转身回了屋子。
陆经竹忙跟了上去。
“我方才听萍儿说起才晓得此事,阿娘可有对策?”陆经竹坐下后忙问。
陆经竹实在害怕,怕父亲同那王沁儿成婚,怕王沁儿生下个一男半女,这样她的日子同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宋月梅见女儿一副惊慌的模样,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何时才能学到我半分的稳妥,遇事总这样慌张,沉不下心,又能想到什么对策?”
陆经竹听阿娘这样说,便耐了性子,柔声问:“我瞧着,父亲似乎真对那个姓王的贱人有意,阿娘可有什么法子,好叫那王沁儿往后都来不了咱们府上?”
宋月梅闻言一笑,“傻孩子,阿娘若没做足了准备,又怎会在这里刺绣?”
陆经竹一听这话,顿时安下心来,问:“那阿娘是打算怎样做?”
宋月梅脸上笑意更甚,“你父亲是个什么性子,大家都晓得,却唯独那王沁儿不晓得。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怎会容许自己夫君养着那样一个外室。王沁儿还这样年轻,若是晓得,定然不会再打陆家的主意。”
陆经竹听了直点头,“还是阿娘思虑周全。”
从念安苑那深巷里头出来,陆观澜正打着盹,就听见外头雨声淅沥。
“小姐,下雨了,”阿梨轻声道。
陆观澜缓缓睁开眼,掀开车帘,见外头雨势颇大。
“奴婢出门时忘带伞了,”阿梨有些愧疚,望着车外的雨发愁。
赶车的车夫也被外头的雨淋了一身,便道:“小姐,那雨伞铺子还开着门,要不小的去那儿给小姐买把伞,免得待会儿回府下车时,淋着小姐?”
陆观澜点点头。
阿梨便道:“行,去吧。”
阿梨说完,扭头看向小姐,见小姐又扶额闭目,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小姐回府,若是遇上下雨天,该是有那丫头出门打伞相迎的,可是,小姐没那个待遇。
想到此,阿梨一口气叹出声来。
“我不需要,”蓦地,陆观澜开口。
阿梨一愣。小姐这话,是猜到她心中所想?
陆观澜又睁了眼,看着阿梨,“我晓得你心中所想,只是,咱们不需要谁的看重,也不需要谁的同情施舍,往后,不要惦记旁人会怎样帮咱们,能帮咱们的,只有自己。”
阿梨闻言,在心中记下,重重点了点头。
陆观澜扭头,又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雨下得很大,雨水从车窗飘了进来,一阵风吹过,掀起她脸上的面纱,雨水溅在她脸上。
她觉着凉快,抬起胳膊伸出马车外。
这时,却见一匹马疾驰而来,奔至马车旁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手给我伸回去!这样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