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这宋姨娘可恨,但若是晓得自己亲女儿对自己如此,想来也是受不住的。”
陆观澜不语。
无论此番陆经竹是想法子让宋月梅真的疯了也好,还是想给自己亲娘一个痛快也罢,总归,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早前本想着,能折磨宋月梅的法子便是让陆经竹死在她面前。
直到那日小菊受伤,她才忽然又想到了这样一个法子。
若是自己亲女儿亲手送自己上路,宋月梅又会是何等感想呢?
比起生死,让最亲近的人背叛,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摒弃,并且把自己当做垫脚石用来铺前程的路。
这等的体会,想必要比亲眼看着女儿死,好很多吧。
想到此,陆观澜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愉快。
初语见着陆观澜如此神色,不禁有些疑惑,问:“那若是宋月梅她亲女儿把她灭了口,咱们可还要去替那宋月梅收尸?”
陆观澜摇摇头,端起茶盏小啜一口,“若真是如此,你便在明早去棺材铺替我给她买副棺材便是。也算,尽了咱们的一份心意。”
说罢,微微一笑。
初语闻言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要说狠,她自觉她们这位陆大小姐更狠。
萍儿连夜便将陆经竹吩咐要买的东西给买了回来,又悄悄潜入了霓轩阁,偷摸在茶水里将东西倒了进去,这才回了墨园。
陆经竹一直在外屋坐着,见萍儿终于回来,这才有些急切地问:“如何了?”
萍儿点头道:“奴婢已经把那药给掺进了姨娘茶水里。姨娘素来有夜里口渴饮茶的习惯,想来,今夜若是起夜,定然也会喝上两口,等到后半夜便会安睡无人能吵醒。”
陆经竹颇有些紧张一般,手心里攥着的手帕都染上些汗迹。听萍儿如此说了,陆经竹心下松了口气,道:“子时过后,你便随我过去。”
萍儿点头,可面上却是一脸的愁容。
也不知今夜所为,是喜是悲。
子时刚过,陆经竹便带着萍儿到了霓轩阁。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霓轩阁安静无比,院儿里伺候的丫鬟也已经被尽数遣走,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院子,倒显得冷清又凄凉。
陆经竹神色淡漠地走过前院儿,接着,轻轻推开房门,轻唤了一声:“阿娘。”
见无人作答,而屋内也只是传来浅浅的睡息声。
待走近床榻,便瞧见床头的矮几上,那一壶茶水已然被打开了盖子,想来是半夜渴得急了,掀开了壶盖而饮。
见此,陆经竹让萍儿将灯笼放下,在屋内掌了灯。
床榻上,宋月梅睡得一脸安宁,好似正在做着梦,眉眼间很平静,看起来是个好梦。
陆经竹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示意萍儿出去守着。
待萍儿一走,陆经竹才伸手,替宋月梅掖了掖被子。
“阿娘,是女儿不孝。”
陆经竹兀自说着,语气里尽是愧疚。
兴许是晓得床榻之上的人已睡着,陆经竹这才敢将心里话尽数道出。
“女儿心悦三殿下许久,可阿娘为何总是看不明白?陆观澜那样的贱人,有何需要女儿同她争?”
“阿娘,你是不知道,女儿究竟在谋划些什么,所以你也不明白,这些年来,你终究是做错了。”
“女儿从来不要什么凤命,要的,不过只是再不会处处低人一等。”
“从前您是何等的风光,父亲又是如何的宠爱咱们。可后来呢?您悄悄您做的那些事儿,致使父亲厌恶您如斯,更把女儿也当作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若要真说起来,这一切还不都是您自作自受。”
“从前您一心为着大哥,大哥走后,您便寄希望在女儿身上,可您又何曾真的想过,女儿究竟想要什么?”
“嫡出的身份您不能为女儿争取到,难道将来女儿的终身幸福您也不能为女儿考虑一二?”
“女儿早便说过,三殿下非池中物,早日要做那遨游九天的真龙天子,从前让您瞧着,如今,您便也好生瞧着吧。”
“今夜女儿就要送您回到刘芸安的院子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您暂且忍耐,您放心,待女儿嫁得三殿下那日,便是您从那院子里出来之时。”
说罢,陆经竹站起身,轻轻咳嗽一声。
萍儿听见声响,便进了屋子,轻声问:“奴婢可要叫人来了?”
陆经竹回头看了床榻上的宋月梅一眼,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陆经竹头也不回地走了,终是没瞧见,那烛火下宋月梅眼角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