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将儿子的尸骨带走,烧成了灰烬,抛洒到关外这片疆土之上。
此后,再没回京。
他对女儿也是愧疚的,可对儿子的愧疚更深。
于是,他打算留在这里,守护着这片疆土,也守护着儿子。
李国公终于说完,眼里也不知何时噙了泪光。
李尽更是整个人都呆住,痴痴地望着李国公,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父亲他——是这样死的······”半晌后,李尽才愣愣开口。
却见李国公摇头,道:“傻孩子,其实你并非我李家子孙。”
李尽浑身一凛,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般,上前两步凑近了李国公身旁,“阿公······您······您这是何意······”
李国公长叹口气,道:“你这傻孩子,当真就从来不问问自己生母是谁?”
李尽不语。
他的确从未问过阿公自己生母是谁,他本以为,该是父亲在外的女子,阿公不喜,所以不认。
可长大后才觉得奇怪,若不认那女子,又为何要认那女子生下来的他。
父亲是袭爵的少国公,又何尝娶不到高门贵女。
见李尽不说话,李国公接着道:“当初,你父亲也是想给你个庇护,原本想着,你没了亲人母亲,一个人孤苦,若是真的放任你不管,你这么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娃娃,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只要能让你的身世不被人知晓,只要我们国公府在翌日,便能佑你平安一日。”
“可如今,国公府该是不能庇佑你了,所以你也不必为了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家族,去做些什么,”李国公说着,有些慈爱地对着李尽笑了笑。
李尽喉咙动了动,还是有些说不出话。
“云嫔当初想动的人是我,只是当初我手握重兵,边地也靠我守着,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顶替我,如今她儿子长大,许多事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既然你已经查出此事同三皇子有关,那便该是他们母子对国公府动手的时候了,”李国公微微一笑,“孩子,你可以不必被家世所累,去吧,做自己想做的事。”
李尽不知何时已眼含热泪。
随即,抬袖一擦眼泪,也是一笑,“阿公您为了不让孙儿卷进来,撒的谎也太扯了些。”
李国公知道李尽不信,直直看着李尽,道:“当初,你生母云阳公主被人一路追杀,逃到了大成边界,正巧碰上你父亲的队伍。你父亲见她带着幼时的你,无依无靠又身负重伤,便将你们母子二人接回了军营。可那时你母亲身上的伤太重了,饶是去京中连夜请来太医,也无济于事,你母亲,还是死了。死前将你交托给了他。这一切,我也都知道。”
李尽一顿,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住。
这时候,李国公从袖中拿出一支翠玉簪子,递给李尽,“自打你此次来边地,我便将此物日日带在身上,我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一切。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李尽并未伸手接过,只是看了眼那簪子,又抬眼看着李国公。
李国公见李尽无动于衷,便道:“拿着吧,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了。当初我回京收敛了我儿子的尸骨后,便也把此物带了回来。当初本想不留下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可我那傻儿子觉着,这毕竟是对你母亲唯一一个念想,也该为你留下。”
李尽这才迟缓地伸出手,手指都有些颤抖地接过。
那簪子握在手心,冰凉。
“你可以查一查,这簪子世上仅此一支,便是大禹皇帝曾为云阳公主特意打造的夜玉簪,此簪用墨玉打造,极暗之处可有光彩,除了云阳公主,便没人能有此物了。”
李尽垂眸,看着手中握着的簪子。
城楼之上燃着火把,瞧不出有什么光彩,可也能看得出此簪华洁,是上好的物件儿。
这东西自然不可能有假,而阿公他,也不像能拿出这种东西来诓骗于他。
所以,他当真是——大禹云阳公主的儿子?
李国公道:“大禹究竟发生了何事,才叫颇受皇帝宠爱的云阳公主被人追杀逃亡至此,我是不知道。可这些年过去了,外头也没有云阳公主的消息传来,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寻到你,你大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阿公——会很高兴的。”
李尽抬眸。
“阿公,您老了。”
李国公没想到李尽沉默半晌就说出这么一句,便微微一愣。
“阿公,有您、有父亲、有姑母,孙儿很开心。”
“既然你们让我这个孤儿有了一个家,也有了家人,那我便该一生一世都把你们当做家人。”
“我喜欢这个家,我喜欢你们做我的家人。”
“从前,你们挡在我身前。”
“如今,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