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勤政殿,太后却转头去了嘉祁宫。
一来,她是觉着皇帝遇刺这事蹊跷,她最是了解自己这儿子,总觉着其中还有什么缘由,可又不愿驳了儿子的脸面,便未曾在勤政殿拆穿。
这二来,便是为着先前所想了。
皇后这虽失去至亲,可再如何,逝者已逝,也该节哀。更该好好想想今后如何打算才是。
毕竟皇后如今背后的靠山,除了自己便是远在边陲的李国公。
可他们二人,终究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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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虽下令严守了皇帝遇刺一事,未免朝堂动荡,也怕有乱臣贼子起了非分之想。
但此事还是叫成野知晓。
今日上朝便知说父皇身子不适,让文武百官都打道回府。
可他觉着,这莫名其妙也未曾听母妃说起过父皇有过什么不适,便觉着奇怪,索性去了趟云熹宫给母妃请安。
母妃原本也没有说,可在离开云熹宫时,却听见两个修剪花圃的宫女说起了此事。
许是没发现自己,两个宫女便将母妃从勤政殿回来后神色忧虑的事说了一说。
又道:“我听说,满宫的侍卫都去了,就连朱华门的守卫也都调去。”
“那如此岂不是今日谁都能随意出宫了?”
“想得美呢,朱华门不过是后宫宫门,咱们这些人,哪个不被宫里约束着,谁有那空档闲心去宫外晃悠。”
“可如此若是久了,那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乱臣贼子若想闯进来,也是容易的?”
“嘘!小心着些!好歹是宫里,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知······知道了······”
成野听着,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喜悦。
是啊,若是如此,岂不是谁都能进得来?
他实在没想到,父皇竟能有遇刺的一天,这是不是天赐良机呢。
再者,他如今手握京中兵权,按理说父皇遇刺,该是立刻通知于他,他好调兵前来的,可父皇却并没有下任何诏令。
这是否也意味着,父皇并不信任自己。
想到此,成野冷笑一声,转头离开了云熹宫。
贤妃得知皇帝遇刺时,还是成墨来请安告知。
“你又怎会知道这个?”贤妃神色淡淡,静静看着自己儿子。
成墨对于贤妃如此淡然冷漠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母妃,父皇遇刺事何等大事,若非儿臣见父皇今日早朝称病,便私下里去问了问赵全,竟还不知父皇原是遇刺了。”
贤妃喝着茶,眉毛都没抬一下,“你父皇驾崩了吗?”
此言一出,成墨顿时一惊,连忙四下看了看,接着回头道:“母妃怎能说这样的话。”
见成墨眉头紧皱,贤妃神情淡漠,“墨儿,你觉着你父皇是个好父皇,对你很好,可本宫不一定非要觉着你父皇是为好夫君,在本宫眼里,他只是皇帝。”
成墨对贤妃此言似懂非懂,也陡然觉着,母妃也同从前不一样了。
“母妃······”成墨的眼神忽然暗淡了许多,“您当真不想我做皇帝?”
说起来,这还是母子俩头一回如此直白说起帝位之事。
贤妃一直以为,自己儿子会瞒上自己许久,却未曾想,他会在今日同自己明言。
好在此刻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倒没旁人听见他们此时论起的是此事。
“你可知,帝王之路艰辛,”贤妃道。
“知道,”成墨的语气坚定又郑重,像是此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自己筹谋多日。
贤妃也才注意到,头一回瞧见自己儿子脸上有如此笃定的神情。
“那你又当真清楚,做皇帝的,究竟为了什么?”贤妃顿了顿,继续问。
成墨抬眼看着母妃,眼中方才黯下的光忽然又转亮。
“母妃以为如何?”成墨并未有回答,只是反问起贤妃。
“我知道你想要争储是为了什么,”贤妃也没有回答自己儿子的反问,“可你心思不纯,注定做不好皇帝。”
成墨却是一笑,“那母妃觉着,什么又叫一个好皇帝?这历代王朝里的帝王,当真个个都是心怀天下,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而想坐上至高之位,拥有至高皇权的?当真这世上有那圣贤,能一心为了天下,为国为民,从不为己?”
贤妃一怔。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有一日能说出这等话。
她一直以为,成墨,该是个心地纯善,不是多么有野心,却是个很纯良的孩子的。
所以,一直都是她错了,是她用冷漠的方式处理了和儿子的关系,是她,在该教导他时,将他推向歧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