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圈过后,下落的刀尖碰上了咸菜疙瘩。
咸菜疙瘩表面湿滑不平,肉质发硬,但在姜扶生的掌控下,刀尖下落的速度丝毫不见凝滞,位置也未发生一分偏倚,锋利的刀尖就平滑无声地切入了咸菜疙瘩中……
“铛铛铛”,厨房里响起一阵节奏轻快、频率一致的切菜声。
随着切菜声过后,案板上多出了一小堆粗细相同,每一根都大概相当于成人中指粗细的咸菜条。
从姜扶生拿起菜刀起,也许是觉得在小辈跟前争吵没脸,王氏和白氏同时收了声。
这会儿,看见姜扶生切出的咸菜条和她切的一样,都很粗。
王氏就按捺不住了。
她和白氏的争吵起因就在这颗咸菜疙瘩上,白氏笑她干活粗拉,她骂白氏臭讲究。
虽然刚刚找姜扶生姊妹评理时,两个小滑头什么意见也没说。但现在,姜扶生切了一堆跟她切的差不多粗细的咸菜条,这不就表明姜扶生其实是赞同她的么
王氏立刻有些得意地看了白氏一眼,转过头,好像是说给姜扶生一般,说:“咱自家人吃饭,切粗切细不都一样吃,有的人就是穷讲究!”
手下的动作一顿,姜扶生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口气。
趁着白氏那头还没还击,她利落地把手下的咸菜条一顺,再横过来,“笃笃笃”地快切十几刀,原本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咸菜条就成了一堆模样一致、小巧许多的咸菜丁。
卖相正符合切咸菜也要走“精致风”的白氏的要求。
果然,注意到姜扶生的动作,白氏本来要发作的怒火立刻就消失了。
她轻飘飘地瞟了王氏一眼,得意地哼笑了一声,自觉什么都不必说,就转身出了厨房。
被白氏得意又嘲讽地瞟了一眼,王氏顿时跟个鼓气的河豚一样,又要气炸了!
她气急败坏地对着白氏的背影骂了几句,就回身抱怨姜扶生:“你费那个劲多切那几刀干啥?”
“我对你可比她对你好多了吧,你咋偏向她呢?”
姜扶生把菜刀上的咸菜丁子抹到碗里,装傻充愣地抬头看王氏,“我就是切个菜丁,怎么就成了偏向她了?”
“她笑我切咸菜切地粗拉,你切完粗条,还要费劲再加工切成咸菜丁,弄这么精细,不就是向着她么?”
王氏一指头戳在姜扶生额头上,恨恨说:“亏我刚还以为你是向着我的,白费我感情!”
王氏下手重,姜扶生被戳地脑袋后仰,额头上立即多出个红印子。
被戳疼的姜扶生,把她的手指从自己额头上打开,也生气了,“我四婶不是说没笑话你么?你瞧你俩大早晨就吵吵,搅和地我都没睡醒!”
王氏立刻手叉腰,“你听她的!她笑没笑我,我能听不出来?”
“我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如果是我故意挑事,那就让我,就让我……天天吃不饱饭!”
她的模样又气又急,赌咒发誓的话都说出来了。姜扶生犹疑,问:“真笑话你了?”
“我还能编瞎话!你没听她刚出门时那声笑么?阴阳怪气的,她就是这么笑我的!”
想一想白氏刚刚出门时那声得意又嘲讽十足的哼笑,姜扶生无话可说了。
她这两个婶婶,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王氏气哼哼地,也不管姜扶生听不听,就说了很多白氏的坏话,直到觉得肚子里的气消了,才转身继续去忙早饭。
虽然不再说白氏的坏话了,但王氏的嘴也消停不下来,东家长西家短地跟姜扶生八卦。
八卦的主题百无禁忌,婆媳斗法、邻里干仗、货郎掺假……除了男女之事避讳一些,王氏什么都跟姜扶生说,根本不拿她当个七岁小孩子。
虽然姜扶生的芯子确实不是七岁小孩子。
姜扶生也习惯跟王氏这么相处了,起先还因为王氏和白氏两人早晨吵架搅和她没睡好而爱答不理。
但很快,她就听地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点评两句,引地王氏拍手附和。
“还是跟你一块干活舒服!”八卦痛快了的王氏感叹着,不忘踩白氏一脚:“你四婶那个人……啧,难伺候!”
她从锅里往外捡菜馍,看见姜扶生开了橱柜往外拿香油和醋,忍不住问:“你又往咸菜里倒调料啊?一个咸菜费那劲干啥?”
姜扶生说:“切丁子费劲,拌调料费劲……你怎么老惦记它费劲,它是费劲,但是它不好吃么?”
王氏诚实点头,“是好吃。”
“可是你又尝不出来!”
扎心了!
听八卦听地开心的姜扶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端着那碗明明倒了醋,但是她闻不出一点酸味的咸菜丁,只觉得心口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