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承担医药费是肇事者应该做的,但是身为黑社会还这么有良心真的让人感动,连带着对于黑社会大哥的抵触也少了一些。
江与城对扣到头上的帽子没有反驳,也没有搭理。
他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支烟,夹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眉头微拧,不知在思索什么。
倒是后头尽忠职守扮演右护法的范彪先震惊地:“啥?你说谁撞了你?姐……”
他的音只发了半截就及时吞了回去,但程恩恩还是听到了,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确认地问:“你在叫我吗?”
她有一双很有灵气的眼睛,明净如水,认真望着人时总是显得无辜,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毫无违和的少女感。
当然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一丝“你仿佛是个智障”的意味。
江与城侧眸,斜过来一记不悦的眼刀。
范彪一张巧克力色的脸憋出菜色,忽然拈起娘炮的调子,“——姐姐我真是听不下去了。”
程恩恩:“……”
好像忽然就觉得那一身魁梧的肌肉也不可怕了呢。
似乎是嫌烦,江与城抬了下手:“你们先出去。”
正好范彪顶着程恩恩纯真的目光也没脸再待下去了,扭头拉开门就走了出去。方麦冬随后出来,带上门。
“范姐,以后说话注意。”
“姐你妈的姐!”范彪对着他就无所顾忌了,骂了一句发泄刚才的憋闷。
“你说,程姐这毛病是真的还是装的?”
“不像是装的。”方麦冬脸色平静。
“我看也不像,刚才在电梯看到我们的时候眼皮都抖了一下,这种微表情装不出来。”范彪说起来就有点不爽,“我们长得有这么可怕么,看到扭头就跑,啧。”
方麦冬瞥他一眼,“你不照镜子的吗?”
范彪啐了一声,“就不爱跟你们这种有文化的聊,说句话山路十八弯还他妈欠。”
方麦冬笑了笑。
俩人站在走廊里,半晌,范彪回头瞧了眼,又感慨一句:“撞个头年轻十岁,这效果堪比整容啊。”
江与城没有否认“撞了她”这件事,拿出一部崭新的白色手机递给程恩恩时,甚至顺势将罪名揽了下来。
程恩恩的手机确实因为车祸遗失了,自己没有钱买新的,被爸妈知道大概又要骂她败家。
她看了看那支漂亮的手机,顺便也看到了男人捏着手机的骨节修长的手。
她没接:“这是……?”
“赔你的。”江与城仍旧没什么表情。
这是最新款的苹果机,售价五位数,她不能要。
程恩恩摇头,把自己摇得恶心了一下,缓过劲儿来才说:“可是我的手机是华为的。”
“……”
江与城收回手,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他大步走向门口,似乎是要离开,程恩恩忙出声叫住他:
“等等!”
江与城脚步顿住,转身。
“那个……”程恩恩的手指搓了搓病号服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江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写一个证明?”
江与城轻轻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的暑假作业也丢了,我们班主任很严厉,没有证据就不相信的。”
其实车祸这样的意外事故,由家长出面说明,老秦并不会为难。但是程绍钧和方曼容是连家长会都互相推诿的父母,程恩恩并不期望他们会为自己作说明。
她的表情格外认真,“拜托你帮我证明一下。”
江与城高深莫测的目光看了她许久,久到那个画面像是定格了,他才打开门,向门外的方麦冬要来纸笔,身姿笔挺地立在傍晚的阳光里,垫着文件垂眸写字。
写好后,纸张拿下来,惯性轻轻一抖。
程恩恩忙走过去接。
黑社会头目大哥的字体竟然有书法的痕迹,笔势峻逸,游云惊龙。
落款:江……看不懂。
程恩恩抬头时,正看见江与城将那支白色手机交给方麦冬,吩咐一句:“换一部华为。”
心里对黑社会大哥的好感不由得又加了1,她捏着那份手写证明,十二分诚挚地说:
“谢谢江叔叔。”
“……”
这次不只是“叔叔”了,还是“江叔叔”,多亲切呢。
黑社会三人组搭电梯下楼,走出医院时,江与城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方麦冬拉开加长宾利的后座车门,江与城上车,随手将外套丢在座椅上,叠起腿,拈了根烟咬在唇间。随后上来的范彪已经很有眼力见儿地打了火,拢到他面前将烟点上。
江与城半眯着眼抽了口烟,才不急不缓地拿起手机。
接通了,却没放到耳边,拿得远远的。
只听电话里一阵杀猪般的鬼哭狼嚎,一道不驯中还带着稚嫩的男童声在撕喊:“江与城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儿子要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