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听到管事过来,吴纪宝等人立刻变成了一个个鹌鹑,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李管事皱眉,不耐烦地问道。
吴纪宝身边的一个弟子反应最快,立刻找到了借口:“回管事,我们在讨论今日课上学习的法术。”
李管事自然看到了容祁身上的脚印和雪泥。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新入门不久的弟子不能修炼,在宗门里经常受人欺负。
可是他懒得管这些小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不当着他的面做得太过分,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而已,早晚会被赶出问仙宗,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去费心。
李管事冷哼一声,不屑问道:“你们的活都干完了?”
外门弟子除了每日的修炼以外,还要做一些活计来赚取贡献点数。
“还有一些活计。”
“那还不赶紧滚去干活?”
“是,是,我们这就走。”
吴纪宝带着人退下,临走之前,咬牙切齿地瞪了容祁一眼。
这小子今天让他丢这么大的脸,下次一定让他好看。
等这群人离开,李管事拂袖离去。
众人散去,容祁垂下浓黑的眼睫,遮住眼中冷戾情绪。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平静地抬起手,拭去唇边血迹。
之后容祁缓缓站起身,拍去身上的雪泥。又弯下腰,从雪地里捡起一颗浅蓝色珠子。
这珠子还没石子大,落在雪地里丝毫不引人注意。
但容祁方才看得清楚,就是这颗珠子打在吴纪宝膝盖窝里,让他跪了下来。
拿着那颗珠子,容祁来到干枯的树后。
雪地里有女子的脚印,但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他漆黑的眸光微动,望着手里的珠子陷入沉思。
那人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是为了帮他,还是只是与吴纪宝有仇怨,借机报复?
多半是后者吧。
谁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陌生人呢?
容祁薄唇微抿,漠然地合上手掌,握紧手里的珠子。
过去的十七年里,他从未感受过任何善意,也不相信这世间有这种东西存在。
*
李管事到来之后,知道容祁不会再受欺负,裴苏苏深深看了他一眼,就暂时先离开了。
她刚来问仙宗,还有很多事情不熟悉,最要紧的是尽快熟悉这里,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只有她成功留在问仙宗,才能更好地达成目的。
前两日,裴苏苏花了不少灵石,从一个叫“苏苏”的问仙宗外门弟子手中,买下了她的身份。
今天趁着苏苏出来采买东西,裴苏苏换上苏苏的弟子服,混进了问仙宗。
现在,她就是问仙宗的外门弟子苏苏。
苏苏与她身形相仿,而且由于脸上带有大片红斑,所以一直戴着面纱,见过她真容的没有几个。
这一点倒给裴苏苏提供了不少方便。
凭借苏苏给她画好的路线图,裴苏苏大致在外门走了一圈,熟悉一下地形。
用过晚膳,临回寝所之前,她还是放不下容祁,决定去男弟子居住的地方看看。
男弟子那么多,裴苏苏正发愁去哪找容祁,就在溪边看到了他。
凛冬酷寒的天气,日落之后,最后一点温暖也渐渐消散。
衣着单薄的容祁一个人在溪边。
他神情冷淡,用石头敲碎薄薄的冰面,盛出冰凉的溪水,艰难地搓洗着木盆里的衣服,两只手都被冰水泡得发红。
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爬满了伤痕,有鞭伤,也有棍棒打出来的淤青。
在苍白瘦弱的手臂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天上又飘起了大雪,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在他整个人身上覆了一层冰雪,如同雪人。
他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雪,继续洗衣。寒风吹得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其他弟子都会法术,一个清洁术便能让衣衫整洁,没人需要亲手洗衣,除了不能修炼的容祁。
而且因为不能修炼,很多活计他都只能像凡人那样亲自去干,费时费力。
所以直到傍晚,容祁才干完所有活,终于有时间洗自己的衣服。
裴苏苏扶着粗糙干枯的树干,在暗处看着熟悉的容颜,逐渐蜷起手指,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和心疼。
百年前名动天下的虚渺剑仙,如今怎会沦落至此?
不仅被一群外门弟子欺负,竟还要在如此酷寒的天气,用冰冷溪水洗衣。
还有他身上那些伤痕,新旧交加,斑驳交错,可想而知他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裴苏苏渐渐红了眼眶,忍不住掐了个法诀帮他。
容祁洗着洗着衣服,忽然怔然一愣,眸中快速划过一丝诧异。
原本冰冷刺骨的溪水,怎么突然变得温暖?
他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微微发痒。
控制水温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只是很普通的法术。可他连这种最基础的法术都做不到。
容祁长眉微蹙,迅速站起身,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冷声问:“你是何人?为何帮我?”
少年的嗓音清越淡漠,与当年的剑仙闻人缙低沉磁性的嗓音相比,有些许不同。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某个方向。
不知是不是偶然,他看的恰巧是裴苏苏藏身的地方。
只是天色太暗,容祁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也不知那人是否真的藏在矮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