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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 176 章(2 / 2)


不?行?……

刚忍个开头,林玉婵开口了。

“从前,有一对夫妻,和一群好朋友去爬山,遇到大风雪……妻子留在帐篷里,其余人继续前进?……”

语调幽幽,娓娓道来。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

“……所以那个男人躲在床底……但他忘了?,小妾死时头朝下……笃笃笃,她来了……”

“……照片洗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一双吊着的腿,一直在碰他脖子……”

“……呀,原来那些人都没有脚……”

林玉婵津津有味地讲着,感觉自己是午夜电台广播员。

她此时才发现,网上流出的那些鬼故事?其实很落后于时代,至少里?面没出现智能手机之类的高科技元素。那些渗人的情节都十分复古,稍微改头换面,拿到大清朝,居然也能说得通。

被子里?一片漆黑,船舱微微摇晃,静谧得仿佛不?似人间。她讲到关键之处,停顿的时候,也会觉得气?氛有点渗人。

但她有对策!只要脑海里一直奏响国歌BGM就无敌了?!

林玉婵绘声绘色地输出,讲到第三个故事?时,感觉毗邻的身体有点僵。

那只一直摩挲自己肩头的手,不?知何时停了?。

人性实在是很古怪。都知道人比鬼可怕,面对官兵的枪口他不?惧;听闻那几万几万的屠杀,他也只感愤怒;鸦片把人变成疯子傻子,他最多觉得恶心。

可是偏偏那毫无?杀伤力的魑魅魍魉,由于无?形无质,在每个人的构想中各不?相同,承载了?他最难以面对的、人心的阴暗面。

人怕鬼,说白了,怕的是自己。

林玉婵咬下嘴唇,心里?发笑。

她接着酝酿气氛:“突然……”

突然,耳边传来刺耳的刮擦声!

苏敏官手臂一下子收拢,把她抱得紧紧,胸口心跳竟然乱了?一刻。

林玉婵也小吓一跳,随后意识到:“是大鱼撞缆绳。”

以前也偶尔听到的。声音顺着缆绳板壁一路传来,由于是固体传声,音质十分保真,响在耳边,很是真切。

被窝里?热气溢出,钻出窸窸窣窣几声笑。

苏敏官平复呼吸,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阿妹。你从哪听的这?些。”

小少爷实在很可怜,裹在自己的小被子里?,承受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惊悚暴击。

林玉婵忍不?住笑,埋汰他:“你不?是不信神佛吗?”

回答她的是一记报复性的挠痒痒。苏敏官以前很少朝她身上动手动脚,今日忍无?可忍,一出手就是最软的肋下。

“讲啊。接着讲啊。”

林玉婵笑着尖叫一声,左右躲闪,像条翻腾的小鱼,被他一把捉在空中,按下去,捂住嘴,强行咯吱几下,她力尽不敌,软在床上爬不起来。

蓦地意识到,沉重的呼吸就在耳边。被鬼故事?吓坏的小少爷面无表情,抱紧那个讲故事?的坏蛋不?撒手。

周身炙热。

“阿妹。”

他倏然间眼眸涣散,失控地扯她衣领,松松垮垮的中衣本来就肥大,一下露出半个暖白的肩膀,纤细的锁骨轻微起伏。烫人的吻密密的落下来,落在她脖子肩颈,还?有耳畔,还?有腮边,最后是嘴唇,惩罚似的,不?成章法的轰炸,在小小一方船舱里炸开一束束烟火。

他忘记保持距离,于是让她清晰地感到了,即便隔两层衣,身边的年轻男人的身体上越来越明显的变化。

血气?方刚的,难以自抑的。苏敏官也立刻意识到了,迟疑刹那,听到一声小小的抽气。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她不敢动,许久,细微的声音说:“方才的故事?还?没讲完……”

他忽然轻轻咬住她肩头,喉中一道克制的呜咽。

他没事讲什么虎姑婆?

他不?声不响地起身,扯下挂着的斗篷,把自己披个严实,任由冷气吹拂脸颊,让自己慢慢凉下去。

他在小姑娘面前食言多次,这?次亲口保证“有分寸”,总不能再吃回去。

她有点不安,欲言又止,最后悄声自我检讨:“我会好好睡觉。”

苏敏官嘴角忍不?住一翘。这?马后炮放得真是时候。

他回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

“你先睡。”他气?息短促,道,“我去洗漱,再来陪你。”

他开舱门,黑漆漆的走廊里?没点灯。今日船上安全,也没几个人巡夜,外面静谧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五花八门的鬼故事?在他眼前闪了闪。他义无?反顾地迈出门。

林玉婵眼睁睁感觉那被窝冷了下去。不?敢再出声挽留。

但跟他玩闹了一会儿,虽然基本上是被他按头欺负,但也耗了?不?少体力,非常倦了。

她在半梦半醒中,感到有人回到她身边,小心依偎在她肩头,温柔而眷恋。

--------------

次日上午,大雪如约而至。

云雾散去后,空气纯净得仿佛能结出冰。武汉三镇都被镶上了?白茫茫的边。长江和汉水如同两道褪色的彩绸,容纳了?雪花,反哺出晶莹剔透的光。

江边泊着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也都扣上了?毛茸茸、白生生的帽子。行?人神色匆匆,打着伞、披着蓑衣,劈开细碎的雪花,留下泥泞的脚印。

码头里那几艘气?派的蒸汽轮船,此时也蒙上一层薄薄的絮,甲板上反光耀眼,钢筋铁骨披了素衣,宛如舰船模型。就连那船舷炮筒上也金盆洗手地积了?白雪,颇有些偃革为轩、倒置兵戈的味道。

只有那高耸的烟囱是裸露的,湿润的钢铁向外喷着热气,在那铺天盖地的寒气?中,人为制造了?小小的热岛。

几只聪明的水鸟聚集在烟囱周围,取暖饮水。

忽然近处人声嬉笑。水鸟受惊,扑棱棱飞走。

船舱里跑出一个裹得厚厚的小姑娘,一步一跳简直要上天。她踩上甲板上一层薄薄的积雪,惊喜地回头看脚印,又伸手接雪花。

“啊啊啊下雪了!才吃个饭的工夫就下雪了!可以打雪仗了?!”

说来惭愧,广东女仔林玉婵活了?两辈子,没见过下雪。

虽然地面上这?薄薄的一层雪,跟她在照片里?看到的能埋车、能堵门的雪乡盛况大相径庭,可那毕竟是真材实料的雪,可以拢起来捏成球。可以堆成小人的!

可惜长江沿岸的雪量毕竟有点寒酸。林玉婵估算一下,把整个甲板扫一遍,大概能堆出个林翡伦那么大的雪人。

……算了?。

但这?不?妨碍她好好探索一下。戴上线手套,然后想了想,又跑到轮机室,再套一双防水橡胶手套,然后回到船舷栏杆,一点点扫出洁白的雪末。

苏敏官跟了?出来,同样是毡帽厚斗篷,提两个手炉,塞给她一个。

“哟,少见多怪。”他可劲嘲笑,嘴角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也叫雪呀?最多是个冰厂下脚料。”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一团没捏紧的雪球当头砸下。他灵活一躲,雪球擦着帽子,当场粉身碎骨,碎屑落入空气?中,连个响儿都没有。

林玉婵不服:“你见过大雪?”

苏敏官笑而不?语,目光在她肩头腰身上逡巡。

他对大雪不感兴趣。昨晚跟她玩得实在是很出格。隔着三层衣,他依然记得底下痒痒肉的位置和手感。

林玉婵被他看得心烦意乱,摘下橡胶手套,跳下舷梯:“哼,你也没见过。”

苏敏官慢悠悠说:“小时候,上过京。”

林玉婵:“……”

又是小时候。

怎么她小时候只记得写作业读课外书,春游最远也就去过罗浮山?

苏敏官怜悯地看着这?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大概觉得胜之不?武,又补充一句:“全程有人照料,出门就是车马,只见过,没摸过。”

林玉婵随后明了。大概是被家里安排,奔着联姻去的。

不?多问了,想来也没机会让他出门观光。

苏敏官一笑,看到她头顶落了雪花,顶着一头黑白相间,很是有趣。

刚要伸手给她掸掉,旁边一群电灯泡鱼贯而过。

“老大,”江高升带着一群小弟,盛情邀请,“我们打听了,武昌城里有家浴堂,便宜又好,一块去吧!”

苏敏官:“……”

昨晚露娜“卸货”,难民们胜利大逃亡,悬在头顶的刀总算轻轻放下。船工兄弟们也都松口气,人人睡了个安稳好觉。

今日休息一天,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更是应该应分。

江高升催促:“快走快走!听说那里的搓澡工技术一流!”

好在旁边有乖觉的,捅捅江高升,又指指对面林姑娘,挤眉弄眼,让他闭嘴。

“干嘛捅我?”江高升不?解:“……哦,林姑娘啊,林姑娘是不能去浴堂,那里只接待男客。不?过你可以逛逛户部巷,那里吃食多……”

有人把他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婵婵讲的那几个鬼故事就不放完整版了,占字数。可以按关键词自己搜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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