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自带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春妮去街头的旧货店淘了两床铺盖,再买几个锅碗瓢盆,毛巾盆子桶子暖壶等家什,这个简单的小窝算是布置下来了。
漂泊十来天,总算有了个相对安稳的落脚处,尽管太阳仍然烤得靠窗的那一面能煎熟鸡蛋,在春妮问房东借来水壶烧完两桶水,将姐弟两个统统洗刷一遍之后,还是疲惫地倒在床上睡着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一觉醒来后,天还是亮的。
春妮在看到东升的太阳时,才知道自己和夏生两个竟然人事不知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新的一天有新的希望,新的一天也有新的烦恼。
从老家出来前,春妮就没准备再回去。她变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加上奶奶和她妈往年的积蓄,总共两百多块大洋和一条小黄鱼正安全地躺在她的空间中。
她以为这些钱省着点,少说用个三五年没问题,但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
光是到海城来的这一路,她就至少花去了二十块大洋。海城这两年物价飞涨得厉害,昨天坐完车再租房子添置家什,又花掉了十块半。这么花下去,再加上吃吃喝喝一扣,不用小黄鱼的话,不到一年他们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至于春妮空间里的那些物资,都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她不可能这个时候拿出来变现。何况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是超越时代的发明,这个时候拿出来,不是自找麻烦?
开源节流迫在眉睫,至少得先找个工作。春妮心里生起了紧迫感。
那找什么工作呢?报童?擦鞋匠?春妮提着水桶下楼打水时,想到在电车上看到的那些小孩的职业,一个个筛选。
她现在实岁十二岁,在他们老家,十二岁的男娃只能给人做学徒,不止没有工钱,还要出徒工费交给师傅。十二岁的女娃嘛,都开始嫁人了。
她们现在租住的房子是典型的石库门建筑,所有房客用水都需要到一楼的灶披间去提。春妮到的时候,一楼已经有人了。
“顾小妹,来打水呀?”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昨天春妮下来时跟她简单聊过两句,知道她夫家姓于,住在二楼的亭子间里,是个家庭妇女,她丈夫于先生在附近一间小学做教员。
春妮点头跟她问个好,想到这位于太太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得更多些,便向她打听:“于太太,你知道哪里有做工的地方吗?”
于太太打量她一下:“小妹子,你这么小能做些什么呀。做女工,这附近你只能去江浦那边去哪。”
不等春妮再问,有人在后边“哎哟哟”,是个女人:“于太太,你心太狠了,怎么推人去那种地方?小妹妹,我跟你讲,江浦那种地方是火坑的,去不得。”
来者是个浓妆艳饰的波浪卷女人,她穿着件紫色印花旗袍,臀和胸包得紧紧的,开衩几乎到了大腿根。加上她毫不掩饰的走路姿势,春妮有了某种猜测。
于太太怪笑一声:“不去江浦,难道去大世界跟金小姐一样伺候男人?别把谁家女子都想得跟你一样。”
金小姐一扬脸蛋:“说得自己比谁高贵似的,都是伺候男人。你伺候男人没工钱,我伺候男人有工钱。怎么,于太太你很嫉妒吧?”
于太太气得手抖:“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看来今天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春妮绕过这两个斗鸡似的女人,决定吃罢饭先去江浦那里转转。
昨天她在报摊老板那买过份地图,知道江浦就在后边的两条街,走走路半个钟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