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春妮想不到两人明明离的距离不远,到她走过去时,常文远已经不见了。
她茫然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难道常文远在躲着她?一离开她视线就跑了?可自己又不是不认识他,找不到他——
春妮神色一僵:上次跟他走了一路,忘了问他联系方式,她还真的是找不到他!若是想找到他,只能通过常先生,可她怎么跟常先生说,自己要去寻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这时,里弄的另一头一个身影闪出来,那人穿着身寻常学生穿的中山装,戴一顶黑色有檐贝雷帽,正低着头疾步而行。
春妮心中一动,小声叫道:“小常先生?”
那人抬起头来:“你怎么在这?”
春妮还想问他呢,他怎么在这。
她也不是笨人,对方的这种装扮,一看就是有不方便说的事。她说道:“我不是听说摊贩们都到了巡捕房要说法吗?怕有事发生,跟过来看看。他们怎么交涉的?好像都挺平和啊。”
常文远笑了笑:“维新政府新市长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关心关心民生大事。”
春妮琢磨一下:“你是说,新市长插手了这件事?”想起在人群中看到的,“走在最中间那个穿西装的白胖子就是新市长?”
常文远点头:“是他。”
“那他怎么插的手?事情解决了吗?”
常文远又笑了笑:“还能怎么插手?市长亲自领着苦主到巡捕房报了案,要求严惩人犯。”
春妮:“……”
“不过新市长家资颇丰,他这次承诺,愿从私产中拨出五十块钱给两位苦主作丧葬补偿。”
春妮恍然大悟:“难怪大伙都这么平和。”又叹道:“人都没了,能有点钱财补偿,也算略有安慰。”
常文远冷笑:“不过是邀买人心的手段。”
春妮:“……”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常先生嘛。
春妮忍不住试探:“这是我们小摊贩之间的事,小常先生怎么跟着一起去了?”还穿成那个样子。
能让常先生那样紧张,她不信这位小常先生会平和地跟维新市长走在一起,这位可是海城市民私底下封赠的“海城第一大奸人”呢。
常文远道:“这次新市长答应出这个头,是我一位老师出面做的说客,我自然也要过来壮壮声势。”
春妮:“……”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刚刚看你们走在人群里的样子,新市长可不像是跟你认识。
春妮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倭国巡捕不愿意严惩凶手,只怕这一块儿以后不好再做生意了。”
“那倒不至于。”常文远却道:“新市长已经跟巡捕房达成协议,巡捕房会留出几个位置供我们华国人摆摊。从明天开始,报纸就要开始大作宣传了。”
他见春妮神色怏然,讶道:“你怎么不高兴?”
春妮无精打彩道:“一般固定位置的摊贩都要办理牌照交摊位租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划到哪个犄角旮旯,摊位租金多少。我瞧巡捕房今天也就是联合新市长作了场戏,真信他们会做好事,那才是傻了吧。”
常文远挑挑眉毛:“你倒看得明白。”
“小常先生没摆过摊,不知道他们玩的把戏。”春妮苦笑道:“我听老人们说过,以前公共租界都用的固定摊位这个办法。但租用摊位的小贩们每个月要交的摊位费足有两块大洋,现在物价高,倭国人又贪心,这个价肯定打不住。再有了固定摊位,黑帮肯定也要来沾手,还要冒着巡警们打死人的风险。这么一算,我还不如到英国人地盘上摆呢。”
常文远默默听着,到她说完话,问她:“你又是去我伯父那?他上次给你两本那么厚的书,你看得倒快,才两天就读完了?”
春妮也不瞒他:“我其实是想知道,你那边的事安排得怎样。不赶紧读完书,我怎么好上门打听?”
常文远失笑:“你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伯父那人,对读书最看重。要不是上次出了那么些事,天又实在晚,他定是要考你的。你囫囵吞枣能记住什么?若答不出来,岂不是丢脸?”
这春妮可没料到!
她现在听见“考试”两个字,心里就发慌。自从方校长一心扑到教材印刷上后,除了刚开始那几天他没空督促自己之外,后头硬是抽出时间,每天给她布置任务,到休息天还要单独给她出题来考她!
考完之后批改,对的且不说,只要错了,要么是罚抄,要么是罚背,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方校长的罚抄罚背大法祭出来,几回之后,硬是把春妮给考得面色如土。
春妮强笑道:“小常先生,对不住,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先走了啊。”
常文远憋着笑,看她是真的慌了,才道:“你慌什么?我又不考你。不是想知道我伯父的决定吗?我告诉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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