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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0(1 / 2)


华国队位于英租界吴江路西段,因为是后加入万国商团队,财务及人事均独立于真正的万国商团队主会所。吴江路是海城的中心地带,寸土寸金,因而总队训练营只附含了一座固定靶射击场,像跑马场,射箭场和移动靶场等需要大量场地训练的体育场所,包括万国商团的战俘营,均设立在英租界边缘的西山路。

万国商团队原本没有战俘营,那里面的战俘都是一年多前从海城会战战场上撤退,被租界迫于倭国人压力,强行扣押下来的政府军。

春妮跟罗阿水说的那个人,正是现在被关在战俘营中的领头人白云铠。

战争刚开始那会儿,春妮母亲和祖母都还在世。

因为渣爹在海城,当时春妮家也曾密切关注过这场战役。家里每次去县城赶集,必会买几份报纸来看,也会托时常往返县城的村民帮忙带报纸回家,她对“白云铠”这个名字的印象亦是深刻无比。

只因她母亲当年听她念这段新闻时,曾感慨过这些英雄们缴械之后,定必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春妮她娘很少点评时事,关于海城会战唯一的这一句让她记到现在。

白云铠在战前是政府军某部队营长,海城会战后期,他跟所部战友负责掩护大部队撤退断后。

后来果然如春妮妈所预料的那样,因为双城政府的指示,为了向英美等国表示友好,争取国际舆论同情,从英租界撤退前,他们先缴了械,不想英方当局出尔反尔,并没有如约释放他们,反将这几百人关押在了西山路战俘营。

被关在战俘营这两年多来,很多海城人因为同情敬佩这些战士,曾经多次到战俘营探望他们,这其中包括了大量学生。

春妮战后一年多才到海城,她领着学生们去万国商团总营队做常规训练,碰见去探望白云铠的学生,才知道这些曾在会战之时引起巨大轰动的战士们被囚禁的地点竟离他们这么近。

如今她娘一语成谶,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得知此事后,春妮领着几个学生第一时间去探望过白云铠。

其他学生知道后,因为好奇这些悲情英雄,又惧怕营地里那些凶神恶煞的白俄营兵,也求着春妮带他们进去探望过白云铠。

在营里进出几次,春妮和学生们同白云铠及战俘营中的战士渐渐熟悉起来,得知了他们更多生活上的细节。

这些战俘们时常遭受监管们的打骂,却为了能够升起国旗,坚持跟监管和英方斗争,最终获得胜利,得到了一面国旗,但升上去没有半天,就被强行取下来收走。

此事当年被报导出来,轰动一时。

方校长还曾在每周大会上提起此事,引得学生们义愤填膺,感同身受,很多学生为此气得当场嚎啕大哭。

但那已经是常先生他们撤退到内地之前的事。

自从校方改名定下“莫谈国事”的隐形校规之后,有些学生的思想的确不再像先前那么激进,可校风也是真的没有那时候那样积极奋发了。如严广福这样的人,在改名之前的学校,是不可想象的。

最近,校长被严广福的事触动,严查下来,发现学校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好些个。

校长为此十分忧虑,学校里的孩子本来很多都是流民出身,在街面上讨生活,沾上些不良习气不是什么新鲜事。虽然迫于环境缘故,校方不再□□国教育,不占用课堂时间教导学生们仇恨侵略者,不再鼓励上战场奋勇杀敌,但养出于社会有害无益的人渣,这绝对是校长和老师们无法容忍的。

得知春妮领着学生去探望过白云铠,学生们被其精神感召,不止自动自发每天去训练,还克服困难,想出了更多学习训练方法之后,在校长的暗示下,老师们也纷纷自发组织学生去探望过他们。

整个学校,大概只有罗阿水没去过战俘营。

至于罗阿水不去的理由,他曾跟春妮说过一回:“不打倭国人被倭国人杀,可打了倭国人,还被自己人坑得坐牢。我闹不清什么道理,省得再去看了心烦。”

在来海城之前,罗阿水的生活异常单纯,在他的直线逻辑里,同样打了倭国人的白云铠等战俘,跟他就是一方的。他想不通上面人为什么明明已经抛弃了这些战士,又一边利用他们。

如今春妮即将远行,这个战俘营,罗阿水不想去也不行了。

临行前,春妮曾跟方校长开过一次会。

睡美人凉席卖爆整个海城,如今学校工厂成年工人的人手不足。校方的意思,战俘营那些俘虏们反正成天没事可干,不如由他们出面跟商团商量,征用部分俘虏作为临时工,采用计件付款的方式支付报酬。

能坐在会议室开会的人都明白,校方提出这个计划的真实原因。

白云铠他们在战俘营的待遇很差,吃不饱饭是家常便饭,以至于有一批俘虏已经病死在里面。大家都知道,即使他们支付报酬,那些报酬绝大部分都落不到战俘们手中,战俘们恐怕享受不到一分钱的实惠。可假如俘虏们能够为那些监管创造利润,为了自己利益着想,想必他们也不会再那样容易被折磨被抛弃。

校方商讨的所谓“支付报酬”压根就是为了填监管嘴巴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用包饭的名义,至少让他们吃饱肚子,偶尔能买得起药,不至于因为伤病倒在狱中。

这件事,春妮因为急着出差并没有参与,但在离开海城之前的一天,她还是因为另一件事差点被打乱了步调。

秦惠君死了。

接到王老六的电话时,春妮有一瞬间的恍惚。

七年前那个站在楼梯上,泼妇一样对她们母女歇斯底里,让她们滚出自己房子的女人,她像褪色的相片一样,春妮怎么也回忆不起她当年的模样。

她只记得的,是过年时那个面色惨白,形如骷髅的秦惠君。

其实,秦惠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跟她们母女也并不相干。她的记忆,是留给那些重要的人,留给那些美好的事的。

就像当年隔壁的李太太同春妮妈说,姓秦的家里早就没了人,她生了顾先生的孩子,不比姓秦的差,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让姓秦的好过。

春妮妈也只是笑笑:“都是女人,斗来斗去的,全便宜了男人,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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