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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九章辛筝(2 / 2)


这一招的确有效,但这招是救急的,不能当常规手段,至少不能在南方用。

辛原是游牧区,这么搞没什么,有吃粟麦的钱完全可以吃到两三倍分量的肉食了?。

农耕区,肉比粟麦昂贵。

也让人去解地买盐了?,但听了虞的遭遇,辛筝很怀疑自己买到的盐吃了?会?不会?死得更快。

夷彭带来了千余活羊,十头豨兽,百头健牛,以及大量高原特产的风干牛羊肉,省着点吃,足够她手里?的劳力们吃到冬季结束。

除了肉食,后面还有半船盐,出发时带的是一船,但沿途关卡林立,一路过路税交下来,还能剩下一半还是顾虑夷彭的背景深厚,不然就不是一路下来还剩一半,而是离开辛国没多久就被人洗劫一空了。

别的货物也不少,但大部分货物都是往蒲阪送的,在那里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因而除了辛筝最缺的肉食与盐,夷彭只给辛筝带了氏匹羊绒织成的布。

智慧生物为了?获取御寒的材料,连虫子都被惨无人道的烫杀与死后扒衣,动物皮毛自然也不会?错过。

羊绒布,顾名思义,用的是羊身上最柔软的绒毛制成,而羊身上的绒毛真的不多,想要织成一匹布不知要薅多少只羊的毛。

羊身上不止绒毛?

那是自然的,但帝国的羊种类....毛都很硬,只能纺成毡,太硬了?,做不了?衣服。

羊绒布就很舒服了?,也很保暖,还很轻便,加之稀少,价格足以与丝绸媲美。

辛筝转手送给了?自己手下?门客与奴隶角斗士中这段时间干得最出色的九人,让他们制成衣服,冬日别冻着了?,还有一匹给了?从郊邑回来的骊嫘,一匹都没给自己留。

辛筝又问了问青婧近来都在干什么。

只要是辛原来人,她都会这么问一问,不问不放心。

青婧若心血来潮想搞事,辛鹿肯定挡不住。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尤其是青婧搞破坏通常都不是为了?名利,顾忌也更少。

夷彭虽不知青婧的身份,但也知辛筝对青婧的挂心,因而有做准备,马上就给出了回答。

他离开的时候青婧已经没再折腾粪肥了,觉得粪肥已经到了极限,很难做到更好,至少她如今是没什么创意了。于是乎这位开始专注育种和间距,研究什么间距能让作物生长得更好,以及将不同的作物进行杂交,看能不能研究出品质更好的新种。

杂交这部分内容夷彭说的时候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厌倦。

辛筝能理解。

人族的审美推崇纯,血统纯,颜色要纯,杂交什么的,一点都不喜欢。就好比同样是家畜,明明骡更吃苦耐劳,但人们还是不推崇骡。

尤其是青婧搞作物杂交,可不是仅仅将两种相近的植物杂交就够了?,她还是会让两种植物杂交出来的后代彼此之间继续杂交,直到培育出新种,在时人看来,这纯粹是乱/伦。

理解并不代表支持。

辛筝支持的是实用即可。

骡在文化上?的确不受推崇,但一直都有人使用。

培育良马时,虽然没有明说,但近亲繁育也是存在的。

知道青婧还在干人事,暂时分不出精力,辛筝便放心了?。

夷彭并未停留太久,做为青婧的钱袋子,他到现在为止却一直都在问青婧要钱,还以青婧的名义欠下?了?难以想象的巨债。虽然青婧始终没对他做什么,只让他放手去做,但他终究是有廉耻心的。

花的钱都能堆出金山了,若不能扭亏为盈....死都无颜。

却也没马上?走。

交割了物资好没两日便是年节了?,虽然兄妹俩并非合法的兄妹,但血缘却是实打实的,因而辛筝邀请夷彭留下?来一起吃顿年夜饭。

年节是重要的日子,按着传统,国君与贵族都会设宴邀请自己地盘上?的贵族们一起聚聚,吃吃喝喝,欣赏歌舞,若是国君,还会?加上?享受一番海晏河清的繁华与歌颂。若贵族,宴会上?会?有很多歌伎舞伎美人,宾客若是喜欢,还能搂着其中之一享受一番。

辛筝尊重传统的邀请手底下?的臣僚设了宴,却也只尊重了?这一点。

歌伎舞伎?

先不说她没钱养这些,便是有钱也不会?养,太浪费了,都是人力,最适合干的哪是当待客的人形工具,都应该去为基础建设与人口增长贡献一份力量。

想看歌舞才艺表演,自己上?。

这是一顿除了辛筝自己无一不觉得枯燥乏味,除了吃喝就是吃喝,即便是吃喝,吃的也不是多么珍贵的食材,很普通的鱼肉、豚肉加羊肉。

所幸,这年头除非是生活在游牧区,不然想吃肉都很不容易,以至于帝国都有专门的吃肉条令。

人王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

更直白点就是人王他可以吃祭祀天地的食物,包括牛肉,羊肉和豚肉。值得一提的是,吃祭祀的肉,这也就是说,寻常时候是没事不能随便宰杀牲畜食用的。虽然司山泽、苑囿、畋牧的虞府养着大量的牲畜,但不是用来耕作的就是用来作战的,用来吃的真不多,因而人王寻常时候吃的肉食大部分都是靠冬狩时的储备,若冬狩时获取得肉食不够,而虞府养的肉食牲畜又不多,即便是王也要吃菜。

诸侯,也就是方国的国君们,可以吃牛肉,但牛是农耕的好帮手,禁止被杀食,只有老死的牛才能吃,宰杀健牛是要偿命的。诸侯想吃牛肉,要么等祭祀后吃祭肉,要么冬狩时猎野牛,但野牛同样是牛,是农耕的帮手,只要不是败家子都舍不得吃掉。

不过比起必须以身作则的王,哪怕想吃也必须忍着,诸侯们的束缚相对宽一些,不能吃牛肉,还能吃羊肉、豚肉、鱼肉各种飞禽走兽的肉,只要愿意,有的是人献上肉食。若是不怕谏官,也可以让虞府分出一部分资源大量养殖肉食牲畜。

公卿理论上只能吃羊肉,祭祀时只能用羊肉,但非王非国君,愿意善待自己也没人会?说什么,甚至贵族们还会?举双手赞同,衣食住行,请国君尽情享受。

大夫只能以豚祭祀,吃的自然是豚肉,不过豚是杂食动物,味道腥燥,都会偷偷吃羊肉,礼崩乐坏后更好了?,敞开了?吃,想吃什么肉就吃什么肉。

士则是最下?一级的贵族,理论上只能食鱼肉,但实际上?,贵族真能约束自己帝国又何至于礼崩乐坏?

庶民食菜,这点倒是从古至今都没变过。

但不管是古还是今,食肉都是上等人的权力,虽然烹饪很一般,完全没有寻常贵族那般的精益求精,什么肉就是什么味,没有出现菜中吃出肉的鲜美,或是肉类的腥味一点都没有(能做到,但程序太繁琐,需要用到大量昂贵的原材料,一碗肉的价值抵得上?一百碗普通的肉了?),但再怎样都是肉,看在这一点上,旁的什么不是不能忍。

吃得最为自然的便是夷彭与骊嫘,前?者是习惯了辛筝的风格,这家伙可是国宴上?都能除了吃喝就是吃喝的奇葩,虽然当年那么干纯粹是花钱太快快穷疯了,但能想到这种节流法子也足以证明辛筝的思维与常人有多不同。

后者则是在郊邑的时候跟着君离被饿着了?,倒不是缺衣少食,君离待骊嫘还是很优渥的,只是,君离不重享受,一门心思抓民生,吃食上?也没有劳民的想法,有肉吃就吃肉,没肉吃就吃菜。而郊邑临水,吃鱼最方便也最省事,他便顿顿食鱼。

君离没厌,骊嫘却是快吐了?,不论豚肉怎样腥,羊肉如何膻,她都吃得胃口大开,唯一略有遗憾的是没有酒。

酿酒很费粮食,辛筝不仅自己滴酒不沾,还不许身边的人饮酒,当然,私底下?可以自己掏钱买酒,但若工作时候饮酒,可以去死了?。

年节后夷彭边告辞了?。

辛筝也没空去思考太多他带来的情报,垚邑没过几日便下?雪了。

兖州属于北方,不过垚邑位于兖州南部,没出现辛原那种一下?雪便是一口气下?一整天,雪厚三尺是常态的情况,但氓庶多居草屋,甚至连草屋都没得住,前?者很难扛住积雪,后者大概率冻饿而死。

不论是什么地方,每年冬季都会死很多人。

哪怕辛筝规定所有人都必须日日扫雪,一旦门前与屋顶的积雪超过一定厚度就得罚苦役,并在冬日也没停下?大部分工程,让氓庶能够通过干活获取食物与兔皮羊皮(和盐一起过来的)过冬,也仍有不少人没熬过去。

辛筝的心情很不好。

骊嫘安慰她,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那些人的身体底子太差了?,天气一冷就受不住。

辛筝叹道:“我知道,所以我更肉疼。”

骊嫘觉得辛筝的形容词有点违和,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心疼民众吗?“为何肉疼?”

辛筝叹息。“人族十月怀胎,一个婴孩孕育降生,得十个月,而婴孩自呱呱坠地至长大到能干活的程度,至少需十年。所以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季了?。”

骊嫘听懂了?,也明白了为何给氓庶奴隶吃的肉和盐分明可以买更多的奴隶,辛筝却还是坚持给氓庶奴隶吃超出了他们本身价值的肉与盐,半晌才憋出一句:“辛子委实奇人。”

这年头王侯贵族不拿人当人看是普世观念,但这种普世观念下的王侯贵族看人都是量大便宜的一次性消耗品,唯独辛筝,虽然也没拿人当人看,但她眼里的人,显然不是一次性消耗品。

任辛筝如何肉疼,也不能改变一条条生命在严寒中枯萎,寒冬仍旧在向辛筝证明着自己的威力。

明明冬季万物沉寂,是田猎宴饮赏雪的好时间,辛筝却什么心情都没有的窝在宅邸里与公文为伴,争取将冻死的人降到最低。

寒风中一封来自辛原的函书送到了她的手里?。

辛筝有些诧异,同样是兄妹,但她与辛鹿可真没夷彭那般亲近,只恨没机会剁了?彼此。

拆开书函取出简牍一看,很家常的话题。

辛鹿在田猎的时候想起了?已逝的嫡兄,怀念嫡兄曾经的英姿勃发与才华横溢。

辛筝面无表情的跳过一大段溢美之词。

压根没见?过的嫡兄,她可真没什么感情,不因自己是因为对方战死了才生出来的替代品而生怨,也不因对方是自己同父同母并且贤名远播的兄长就有什么羞愧与向往之心,只是单纯佩服辛鹿能在简牍上?写这么多字,但她很忙。

溢美完了?,辛鹿又惋惜了?下?嫡兄的早逝与死后无人祭祀,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虽然死的时候已经成年并成婚,但没孩子,辛襄子也不会?给嫡长子过继,过继只能从嫡出公族里过继,但辛襄子并无嫡孙辈,过继便只能过继旁支。纵然法理上?过继之嗣等同于亲子,同样有继承权与祭祀的义务,终究不是亲子。

辛筝长大以后若有一个以上?的孩子可能会为了避免手足相残,在选出了继承人后将另一个送给兄长,过继旁支是做梦。

辛筝相信辛鹿不会?闲得无聊想找个嗣君嗣子来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不曾想,竟相差不远。

辛鹿在惋惜完了?后提起先嗣君是有子嗣的,是一个儿子,先嗣君在世的时候很喜爱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很孝顺,父死之后认真的守孝,结庐而居,人也长得好,很聪慧,读书习武都很好,只一点不好:他不是婚生子,而是庶子,更直白点的说法就是非法的私生子,不论是财产还是爵位、祧都没有继承权。

他人血脉终归不如自己的血脉尽心,辛鹿恳请辛筝给那个叫驷的孩子一个名分。

辛筝轻嗤。

宗法中,私生子不仅没继承权,更没有守孝的资格,这孩子守孝若是胡诌的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这是早早的就在盯着自己的位置呢。

辛鹿脑子莫不是坏掉了?,竟觉得她会答应这种事?

辛鹿自然没那么甜,随着简牍的还有一根长针。

辛筝翻出长针后笑了?。“阿父你做人可真失败的,合法的继承人杀了?你,你属意的继承人隐瞒了?你真正的死因。”

辛筝笑着提笔给辛鹿回了?信,给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好好的普及了一个常识——辛国公族的内斗程度是兖州所有方国中最凶的。

弑父杀母杀兄杀弟杀姐杀妹杀子杀孙在辛国历史上与吃饭喝水真没多大区别。

威胁她,且不说这本就家常便饭,即便不是,谁会?信?

不过,威胁她不接受,交易却是能接受,把辛国控制的盐湖中产盐最多的那个划入国君直属封地,她就给那个孩子名分,不答应就让那个孩子永远做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代君再有权势也不能与宗法硬扛,她不松口,私生子就只能做一个无姓无氏的贱民。

辛筝写完便将简牍放进了?函里。

她很好奇辛鹿能为嫡兄的儿子做到什么程度,若能,她就得重新考虑那个孩子的价值,若不能,本就是随手为之,有用很好,没用也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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