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祁嘉述离开到现在,差不多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这四个月里,萨爽用各种语气问了无数遍你什么时候回来,祁嘉述每次都用相同的语气说:“我会回去的……你相信我。”
他会回来。
萨爽确信这一点。
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下个礼拜?
或者三个月后?
还是说,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很多年之后,在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的时候,他突然出现……
最后一种猜测在脑子里只转了一秒,连个影儿都没留下,因为她每天都跟祁嘉述通电话,虽然聊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外加无聊至极的东西,但每天听着这个人的声音,她就觉得两个人从没真正分开过,她依旧可以给他讲班里的事,讲学校的事儿,帮他把他错过的时间都给他补上,因为他也是这个班里的一份子,是这个学校的一份子。
可老胡却在电话里说,他要转学了。
转学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他要离开这个班,离开这个学校,以后这个学校里的人都跟他没关系了,他会去往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然后一点一点淡化和过去的联系。
回教室的路上,萨爽彻底地想象了一下祁嘉述转学以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无非就是还和以前他没转来时一样,每天早上吃着煎饼进教室,课间跟方阔打打闹闹,上自习课偷偷看看《意林》里的笑话。
只不过,进教室的时候再也看不到祁嘉述坐着看书的侧影,上课走神时左边再也没有人轻轻咳嗽提醒她,以及看到好笑的笑话,转头想讲给祁嘉述听时,左边一个人也没有。
萨爽心里难受,却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冲进教室对着方阔撒一顿泼,或者是拉着争鸣哼唧半天,她甚至连教室都不想回,在走廊里干站了一会儿。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从祁嘉述没有如期归来的那一天起,她就模糊意识到了有很多事是没有解决办法的,就算她生气、愤怒、躺地上撒泼打滚,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祁嘉述一定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迟迟回不来,同样的,他要再次转学,也一定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然而她猜到了这一点,却什么都做不了。
萨爽靠在廊柱上,忽然觉得全身都累得不行,这种从里到外的疲累带着某种熟悉感。
她想起来了。
妈妈死之前的那段日子,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爸爸每天待在医院,放学后她跟争鸣一起回家,尽管学校离争鸣家不远,可她还是走不了几步就累得不行,时不时得停下休息一会儿。
她能感觉到妈妈快要死了,但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现在回想起来,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她还没有死亡的概念,却隐约感受到了自己即将永远失去妈妈,所以一到放学的时候,看着夕阳慢慢往下沉,就觉得脚步变得异常沉重,只是走一小段路,就累到脚底发颤。
张姨还以为她营养不良,每天给她和争鸣喂钙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明知道妈妈快要死了,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心累得走不动路。
长大以后,她才知道那种感觉有个专门的词汇,叫无力感。
对于这个词,有个很直观的解释,就是你明知道面前有什么东西正冲你而来,但你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等待它慢慢地从你身上碾过去。
现在她站在教室外面,看着祁嘉述那张桌子,这种被什么东西慢慢碾过的感觉慢慢复萌,让她连喘口气都得花费很大力气。
她忘了请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