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又指指警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在电话那头登录的空挡叮嘱陆然：“你快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导出来，应该有拍到那个人的车牌号，过会等交警来了，给他们。再打个120。”
等陆然和宋羽靠边停车下来，那边已经围住了一大群人，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的不少，还有几个好心大胆的路人去摸了摸受害人，想急救，但是一探呼吸，都知道人已经死了。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我们是警察！”陆然和宋羽出示了证件被人群让了进去。
宋羽让陆然维持一下秩序，不要让人群靠的太近破环现场，接着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取证用橡胶手套，开始翻找受害人身上的东西。
事发地点在祥云路会云路路口，正好在——宋羽回头看到，马路边的银行正好是兴业银行在这边的分行点。
又是兴业银行。
她眉头不自觉地就又皱了起来。
宋羽仔细打量受害人的穿着，上身考究的白色短袖衬衣，下身西裤，手上拿着公文包和车钥匙，估计是刚从兴业银行办理完业务，要走去自己路边的车子旁。
她索性先翻找了一下受害人的公文包，想先找到点受害人的身份信息，帮过会来的交警们省点事情。
果然从公文包里找出一个铁质的名片盒，宁远国际会计事务所，执行会计，杨立新。
核对了公文包里几分文件的落款，看来受害人的名字和身份就是这个无误。
等交警到了，宋羽和陆然简单和他们交接了一下，交警十分感谢重案二组的“兄弟”能帮他们先行控制住场面。
情况交接清楚，让陆然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传给交警，填完简单的笔录，宋羽就催着陆然赶紧上车，继续去城南乐行投资咨询有限公司。
一路上，以陆然热闹的性子却始终一言不发，车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满。
“又怎么了？”宋羽耐着性子问。
“他没有刹车！”陆然气得拍了下方向盘，“撞人前，撞人后，地上的痕迹我看过了，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刹车！这是一场谋杀，不是一场事故！”
“那又怎么了？”宋羽对于陆然在驾驶中的情绪化行为很是不满，“你不要拍方向盘，这样很危险，也不要在开车的时候带情绪。”
“为什么不让我去追他？我们做警察的不就是要把坏人和犯罪者抓捕归案吗？”陆然觉得宋羽到现在还在挑剔自己驾驶习惯这种“小问题”简直很不可思议。
她一向很敬重带教自己的宋羽，但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宋羽也无法怀着敬意了。
宋羽没有理会陆然恶劣的态度，依旧很冷静地说：“就算这是一场谋杀，这个案子也不是我们负责，会有相应的警察跟进。这并不是我们的案子，我们没有权限，也不符合规定。”
“权限！规定！小宋老师，你不觉得你这样讲话太过冷酷了吗？一条生命就被谋杀在我们眼前，我们身为警察却要先想权限和规定的问题吗？我们作为警察宣誓的责任和使命在哪里呢？”
“你觉得一个人的生命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那我问你，我们现在手头这个诈骗案件，涉及一共三十三位被害人，上千万的财产的安全，这难道不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你要和我谈使命和责任？那很好，我告诉你，做好我们眼前的工作，侦破每一个手头的案子，就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
陆然被宋羽说得哑口无言，她还太过年轻，许多的道理她就算听懂了，也还是不服气。
只因为她的心中还有火和热，不想熄灭。
宋羽看着她一脸的不服气，眼中还在跳动的光，叹了一口气。
确实很像。
陆然和曾经的自己。
“走吧，先去城南。等下午回来，找李铭问问他有没有认识的交警那边的关系，看看这个案子怎么回事。”
陆然见宋羽的态度难得软了下来，感激地冲着宋羽大声回答：“好！”
她们两个到城南乐行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前台把她们迎了进去，诺大的公司已经没什么人，好像只剩下一个空壳。
确实是那种诈骗之后要跑路的公司常见的模样。
前台带她们去了老板的办公室，老板吕步韬是个四十不到梳着背头收拾得体面的男人。
他一点没有慌乱地迎接宋羽和陆然，表现得十分坦然，没有像其他犯罪嫌疑人的那种胆怯和心虚。
不过一般经济类犯罪的嫌疑人都很聪明，心理素质也都很高。
“如你们所见，我们这边各种资质都很齐全。合同和协议也都是合法合规的，我觉得主要还是投资人他们对于我们这边投资理念理解上的偏差，才引起的这些误会。”
吕步韬很坦然地将所有的合同和资质证书摊到了两个人面前。
知道他肯定是有备而来，这些东西查不出什么问题，宋羽翻了几页，索性不看，打量起吕步韬这个办公室。
她嗅了嗅，办公室空气中有一种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你洗澡了？”
宋羽突然这么问。
“啊，我之前去健身了，刚刚回来。”吕步韬没想到话题会一下子跳跃到这里。
宋羽看了一下表：“十一点多去健身回来？一般不都是早上或者晚上吗？”
“我喜欢这个时候健身回来，正好可以吃点健康的午餐。”吕步韬手有些局促地挠了挠自己的锁骨，和陌生的调查自己的女警官讨论健身这种事情，大约让他觉得有些害羞。
宋羽这时又注意到吕步韬的右手手腕内侧粗糙地贴了块简陋的小纱布。
“你还受伤了？”
“对，锻炼的时候不小心，砸到的。”吕步韬还把手腕伸出来给陆然和宋羽看看。
宋羽点了点头，问一旁一直在认真看每份文件的陆然：“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好像、没有？不过我毕竟也不是专业的……”
“没关系，这些都有复印件，警官你们带回去找专业的人士看也可以的。我们公司一向是合法经营的，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东西，我想带回去也看不出什么来。”宋羽皮笑肉不笑地和吕步韬客气了一下，“对了，我看你这里并没有你们公司的财务数据？”
常见的伎俩。装作配合警察工作，其实提供一大堆完美无用的扰乱搜查的证据和证词。
吕步韬推了推眼镜：“这个，我们公司因为不大，所以财务是外包给外面的事务所的。”
“哦？包给哪里了？方便联系他们过来一起吗？”
“本来他每周四都会过来，今天应该也要来的。”吕步韬又看了下墙角的钟，“奇怪了，杨会计应该都是十点半准时到的，怎么还没来呢？”
“没关系，我们可以去找他。他叫什么，在哪家事务所？”
“杨立新，宁远国际会计事务所。我们A市三大事务所之一。”
杨立新。
听到这个名字，宋羽和陆然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杨立新不是迟到，他是再也不能来了。
他就是今天宋羽和陆然遇到的那起肇事逃逸案件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