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幽静轩中王妡还未入睡,端坐在窗边投过半开的扇窗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只有一豆灯火陪着。
就这么看着从浓黑的夜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紫草香草带着小丫鬟们进来伺候她起身,瞧见她坐在窗边都惊了。
“姑娘,你这是一宿没睡?”紫草急急问。
“无妨。”王妡站起身,“伺候我更衣吧。”
成败就在今日这一举,她整夜未睡算遍了各种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事到临头,她惊觉大可不必瞻前顾后。
算无遗策又怎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就是干。
“去叫汪云飞,他该出发了。”王妡说。
“是。”香草应道,将香粉盒交给身旁的小丫鬟,出了幽静轩往府中客居的院子走。
幽静轩院中的角落里,苏合看着香草匆匆出去的背影,眼中尽是不甘与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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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十五年三月十七,卯时,紫微殿像往常一样正常举行常朝。
提点制敕院五房公事曹大年上奏,言制敕院户房在清查去年军储、漕运等账目时,发现与勾销房的账目对不上,并且出入非常大,请陛下准奏,清查枢密院、三司账目。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梁帝问。
三司度支副使樊敬益第一个出来反对。
你制敕院账目不对,不查你们自己,张口就想来查我们三司,做梦呢!
枢密院副承旨魏采也出列反对,与樊敬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曹大年怼得是哑口无言。
中书门下的自然不会看着自己人被欺负,帮着曹大年怼枢密院和三司。
枢密院和三司也不是友好衙门,枢密使蒋鲲与三司使王准不对付,三司经常卡枢密院的经费,他们能友好才怪。
很快,朝堂上发展成了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三方唇枪舌战,御史台和谏院的在一旁时不时拆这个台那个台,真是好不热闹。
下面的人吵成一团,宰执们却都保持缄默,轻易不张口。
首相吴慎半垂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
副相左槐不着痕迹地看了三司使王准一眼,王准眼观鼻鼻观心。
枢密使蒋鲲眉头常年是皱起来的,眉间都有一道深刻的皱痕,脸上只有严厉和很严厉这两种表情。
梁帝高坐在御座上,将众臣的反应尽收眼底,对朝堂变得比集市还热闹并无半点儿不悦。
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互相不对付是他身为帝王最乐意看到的。
朝臣们吵架,他这个帝王就安稳了。哪□□臣们相亲相爱同气连枝,他这个帝王就该慌了。
梁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沈家军,好心情瞬间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军队就该听命服从于帝王,而不是将帅。
沈家军连他这个皇帝都调动不了,只听沈震之令,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够了!”梁帝忽然暴喝一声,显而易见怒气勃发。
众臣工霎时收声,各出列者飞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然后齐刷刷说:“臣失仪,请圣上恕罪。”
“既账目有问题,就交于御史台详查,诸卿家在这里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来。”
“圣上圣明。”众臣齐声说。
“史爱卿。”梁帝唤。
御史台勾管官史安节出列:“臣在。”
梁帝道:“账目之事不容小觑,此事就交由你御史台查明。”
史安节行礼:“臣领旨。”
事情就这么定了。
典仪问可还有事要奏,礼仪院的勾管官出列请奏皇帝。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采选之年,请官家下诏采选天下良家淑女,以充后宫、宗室。
梁帝当然应允。
在紫微殿里君臣正在讨论采选之事时,宣德门南街之北登闻鼓前,逐渐聚拢了不少天命耳顺之年的老者,目测有三十人巨多,且还在逐渐增加。
这群人里,有着长衫的学究,有穿打短的村夫,有一身锦缎的富户,各色各样。
他们聚集在登闻鼓前,皆神情肃穆,没有半丝嘈杂之声。
日渐升高,街上往来的行人也越来越多,登闻鼓前的这一幕也引得越来越多人注意。
这时,四位手拿鸠首杖的老者上前,合力拿起鼓槌,对着登闻鼓的鼓面,奋力敲响。
咚――咚――咚――
一声一声。
整个启安城仿佛都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