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妡出台狱上马车,却没有立刻回家,马车甚至都没有出禁中,拐进群牧司公廨后头的一条无人小巷,停在此处等着。
估摸着三刻钟的样子,马车有些动静,紫草在车前说:“台狱果然出来个狱卒,小邓他们抓到了。”
马车的车帘掀开,里面端坐的人戴着遮身的幕篱,被小邓几人制住的狱卒拼命挣扎,大喊:“敢问太子妃,小的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让人把小的绑了来,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呸!少胡说八道!”紫草啐了狱卒一口,“哪里有太子妃?太子妃在哪里?”
狱卒使劲儿挣扎大喊大叫,喊着太子妃杀人了,把旁边群牧司的人给叫了出来,在巷子口探头张望。
狱卒看到有人来了,更大声叫:“救命啊救命啊,太子妃无缘无故把我给抓了,要杀了我,没有王法啦!”
“太子妃?什么太子妃?”一人问。
“就是计相的嫡长孙女儿,上月才被册为太子妃的那位。”另一人小声说。
群牧司几人表情莫名,看着眼前这明显是仗势欺人的一幕,犹豫着要不要伸张正义,太子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计相……
紫草对着狱卒又是一声呸:“哪里来的殃人货,犯癔症了吧,偷了我家公子的玉佩还胡言乱语,你哪家的,留下姓名,跟我去有司衙门好好分说分说。”
“公子?”狱卒不信。
马车里的人摘下幕篱,幕篱下面不是什么妙龄女郎,而是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的大汉。
狱卒傻眼。
群牧司小吏惊呆。
络腮胡大汉起身出马车,紫草立刻过去扶,并轻声细语道:“公子慢点儿,您身子弱,刚刚还被个不长眼的小贼吓到,小心着别又昏过去了,不然太太知道了要罚奴的。”
“无妨,我来问问此人为何偷我玉佩,那可是本公子的家传玉佩,待本公子成亲要赠与本公子的正头娘子的。”络腮胡大汉说话细声细气南方口音,光听声音的确很体弱。
狱卒和群牧司小吏当时就觉得有一道惊雷劈在自己的脑顶心,晕头转向,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
络腮胡大汉龙行虎步走到狱卒面前,一把拽住狱卒的衣襟,细软的南方口音说:“看你穿一身官皮,竟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还随意栽赃陷害,你跟太子妃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这般毁了太子妃的清誉?”
狱卒摇头:“不、不是……”
“当然,我也不管你是谁家的,跟太子妃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偷我的玉佩,那就跟我去京兆府好好说道说道。”络腮胡大汉说着示意押着狱卒的人松手,抓着狱卒的衣襟单手就把人提溜起来。
狱卒比大汉矮了快一个头,被这么提溜着,脚都着不了地,吓得那叫一个面无人色。
体弱的细软南方口音的络腮胡公子单手提溜着一个人,大步往巷子外面走,那威风凛凛的姿态,感觉他能这样一口气走出启安城不费劲儿。
巷口的群牧司小吏们都吓傻了,这、这这、这这这……
狱卒死命挣扎,叫嚷:“你个丑生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络腮胡公子嘲道:“呵,你一个小小狱卒还能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皇亲国戚宰执学士?”
狱卒张开嘴,犹豫片刻又闭上,最后只色厉内荏地叫:“你最好快放开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你想要我怎么好看啊!”络腮胡公子举人的那只手还游刃有余地甩了甩,把他手上那人甩得嗷嗷大叫。
这里是禁中,群牧司隔壁是草坊和将作监,当值的官吏不算多,但两衙门的匠人多,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来围观。
巷子里小跑着出来另外一名身着短打的膀大腰圆的大汉,操着一口细软的南方口音拱手对众人说:“打扰了诸位官爷,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也请诸位官爷评评理,我家公子从潭州来京城省亲,才到京城两天家传的玉佩竟被这小贼偷了,那可是我家公子专门送给正头娘子的玉佩,是聘礼,若丢失了我家公子将来娶不上媳妇儿可怎么是好,这小贼太可恶了!”
围观的官吏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汉子接着说:“我们抓到了这个小贼,一看,好家伙,竟然还穿了一身官皮,拒不认罪就算了,看到我们公子居然失心疯一般一口一个太子妃,还说太子妃要杀他。”汉子一脸惊恐:“我说京城的官都是这样的吗?疯了吗?吓死人了呢!”随后又拍拍胸口,放心道:“还好看到诸位官爷,诸位官爷各个目光清明一身正气,想来这小贼是个例外。”
围观的官吏们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杆,一个个都特别一身正气。
狱卒铁青了一张脸,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喘不过气。
“我没有偷什么玉佩!”他喊。
“你敢偷不敢认!”络腮胡公子大怒,上手撕扯狱卒的衣裳,三下两下从襟怀了掏出一枚精美的羊脂白双鱼同心佩来,那玉佩一看就非常值钱。
“啊……我家公子的玉佩!”膀大腰圆仆役嗷一嗓子,把围观官吏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同心佩上。
狱卒惊呆了,混乱了,他怀里怎么还真有个玉佩?
那必须不能认!
“这是我的,不是你的,你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