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漂亮,跟刚刚看到的那些画着浓妆的小姐姐都不一样,小学姐应该是素颜,皮肤嫩到可以掐出来?水,黑长的头?发不是很直,微微有些卷曲,因为淋了雨的缘故,额前?的细碎卷发一缕一缕贴着头?皮。
鼻梁上架了很大的一副黑边镜框。
漂亮的人真的是戴眼镜都掩盖不住没美人的气质,林墨没想到学姐居然这么好看,在一干穿着形形色色拼接衫A字短裙的美女中,她一身?纯白的连衣裙,低着头?,喝啤酒吃烧烤。
林墨忍不住好奇,为什么这么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学姐,
会来?这种地?方……
学姐不是曾经一中的“巨佬”吗?能被称作“巨佬”的人,又怎么会……
纪柠吃完米线,又去隔壁早餐摊要?了两?个煎蛋盒子和两?笼小笼包,小笼包很便宜,五毛钱一个,小学姐边吃边赞叹,这家?摊子的小笼包酱肉馅特别足,
“又油又香!”
林墨:“……”
段琛象征性拿起一个包子,掰开一半给林墨尝尝,林墨一看到里面堪比家?里花生油桶的油汁,
腻的差点儿将晚上的串串都给倒出来?。
她啃了口那包子,酱香的确是浓郁,可以也真的是好腻好腻啊!面皮都被油汁给浸泡透了,吃一小口捏着面皮的手指都留下好多?油渍。林墨吃完那一小块包子,看了眼旁边的段琛,
显然他的脸色也不是特别舒坦。
这个学姐,好奇特……
“你们这次来?,都计划了去哪里?”纪柠抬头?问段琛和林墨。
林墨还在回味那腻人的葱香肉味道,脑子没反应过来?,段琛沉沉地?开口道,
“洪崖洞已经去了,还有磁器口歌乐山白公馆,听说川美老校区也很好看,打算去看看。”
“再?坐个长江索道。”
“标准游客玩法?。”纪柠一口闷一个酱肉包,直接把林墨看瞪了眼。
关键是,这小学姐如此能吃,怎么还、那么瘦鸭……
段琛笑了笑,无奈一摊手,
“学姐有什么更好建议呢?”
“B站贴吧知乎的攻略我都翻烂了。”
纪柠解决完一笼包子,开始下一笼,脸上出现了莫名的兴奋,仿佛自己独立于一个吃货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我也没什么好建议,你们问我去哪儿吃我还在行。”
段琛:“……”
纪柠:“不过磁器口我可以给你们点儿建议,别在外面跟济南芙蓉街差不多?的那地?儿转悠。”
“磁器口那些最外面的店铺,每家?与每家?间都有隔开的小通道,你们就沿着小通道往里面走,可以看到比较老派的重庆居民风。”
“上面是座山吧,就有那种南方特色的小楼啊,建立在山上的小学啊,白墙青瓦的,基本?上也没什么旅客跑到那儿去。哦对?,解放碑里面也有些颇具重庆老城的特色建筑,还有那种两?元小店,里面卖好多?好多?涮火锅用的长筷子呢!”
段琛拿出手机,很认真地?记,林墨扒着桌子听他俩谈,学姐说着一口流利的北方话,
挺亲切的。
“轻轨特色站点也就江北机场出来?那块有特点,别的……哦对?,二号线,有个‘列车穿楼房’的特色,不过你们要?是去杨家?坪那一站,也能看到轻轨从一栋楼中穿过,还是透明?楼呢!李子坝那个是轻轨站站点,坐在轻轨上看,没有打车在下面高速上看的直观。”
学姐说着,还拿出手机,给林墨和段琛看了她在高速路上拍的“轻轨穿楼”的照片。
照片上一片葱绿,玻璃窗外,的确是有轻轨进入到了建立在半山腰上的房子中间。
玻璃的倒影上,除了小学姐,
还能看到另一个男子模糊的身?影。
林墨睁大了眼睛,她明?显能看得出来?,学姐照照片时,肯定是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男子还握着学姐的手。
一种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突然就油然而生,林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远在异地?他乡,像花一样的纯洁的小学姐,怎么就被狗男人给拐了呢……
有些话,终归还是问不出口。
桌子上的盘盘碗碗终于都差不多?见底,纪柠将自己能想到的攻略,全部毫无保留传授给了对?面的二位学弟学妹。林墨还是挺震惊的,因为那些攻略一听就不是很普通一个在重庆上了三年大学的学生能说得出来?的。
简直比当地?人还要?摸得透!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小学姐付了钱,望着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的地?平线,她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了很遥远的事情。林墨打着哈欠靠在段琛的肩膀上,在某一个瞬间,目光掠过学姐的背影时,
她恍若看到了一个、深陷在烂泥中,已经无法?被救赎的古稀之人。
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生活的绝望。
林墨心脏一颤,
这种感?觉,和曾相?识!
是的,就在半年前?寒假里,她在子欣表姐的身?上,再?往前?,在陷害她的余水水老师眼睛中,楼上五楼从top5毕业了却回来?当了公务员的大哥哥瞳孔里,
还有更早以前?,坐在理科试卷前?,用手抓着头?发的自己眼眸底下。
对?命运的妥协。
小学姐伸了个懒腰,明?明?那么能吃胳膊肩膀却异常纤细。段琛知道好告别了,于是问纪柠,
“学姐,你要?回学校吗?”
纪柠垂下胳膊,晃了晃脑袋,
“上面开了房间,我上去睡一会儿,睡醒了下午再?走也不急。”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贴满“50块钱一晚”广告的楼层。
段琛和林墨跟学姐道别,学姐又去打包了一份酱肉包,拎在手里。林墨已经无力吐槽学姐的饭量了,太恐怖太恐怖,只能扯着笑脸跟学姐说拜拜。
学姐挥了挥手,酒意有点儿上头?,扶着墙问,
“你们哪天走鸭?”
段琛想了一下,便答道,
“19号,再?去西安玩一圈。”
“哦,真好鸭。”学姐摇头?晃脑,转过身?去要?上楼,
突然脚步一顿,又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给林墨抛了个媚眼,
“走的那天,我去送你们吧!”
*
他们回到观音桥时,已经快接近早上六点。林墨洗了个澡,就趴到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段琛也很累,洗干净后,却坐在中间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窗外逐渐明?亮开来?的天,
思考着什么。
林墨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肚子里的食已经消化的差不多?,她爬起来?第一时间就是想喝水,
赤脚踩在地?毯上,糊里糊涂拉开了门。
“醒了?”
坐在沙发上的段琛,放下手中的报纸,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伸手推了推早已买好的早点,
“楼下自助餐开到十点,现在赶过去吃肯定是没有的了。”
林墨“哦”了一声,咕咚咕咚喝水,喝的心满意足后,她蹲在段琛对?面的茶几前?,看到段琛买的早餐里有溏心蛋,咧开嘴开心地?道,
“哇!溏心蛋!”
“谢谢啊!”
小姑娘慢慢津津吃着“早饭”,段琛继续看报纸,今天倒是不老干部作风了,黑T恤过膝七分裤,俊朗十足。
段琛看了一会儿报纸,突然放下,手指按着太阳穴揉了两?下。林墨以为他头?疼,便松开咬了半截的溏心蛋,骨碌到了男生□□。
抱着段琛的脖子,软乎乎地?问他,
“是不是没睡好,头?疼鸭?”
段琛一只手搂过林墨的肩,把自投罗网的小姑娘按在怀里揉,
“没,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林墨的脸贴着段琛的胸膛,舒舒服服地?蹭着,问道,
“什么事这么愁眉苦脸的?”
段琛沉默了片刻,
突然停下揉着林墨肩膀的动作,直起腰将小姑娘拉直身?子,规规整整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修长的手指绕到林墨的脸颊,一点一点抚摸着那垂落在耳朵前?的青丝。
仿佛很多?很多?话,要?说。
林墨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有些不自在,
莫名紧张。
“怎、怎么了……?”
段琛眼底有东西,沉得将光都淹没,他像是在凝视珍宝似的,把林墨从上到下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的,打量了好几遍,
终于,嗓音略微沙哑,开了口,
“你知道,我会抽烟吗?”
林墨一愣,下意识抓了抓睡衣,
“抽……抽烟?”
段琛往旁边茶几看去。
烟灰缸内,果然掐灭了好几根烟屁股。
林墨瞪大了眼睛。
段琛深深叹了口气,摸着林墨的耳垂,仿佛很艰难地?在陈述这一现象的原因,
“其实我十四岁那年,就会抽烟了。”
“那时候妈妈身?体很不好,爸爸就长年累月带着妈妈去国外治疗,他们把我扔在国内空旷的大房子里,保姆一天十个小时工作,十个小时后,偌大的别墅内,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家?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有房产,都是别墅,每一次父亲带着病发的母亲急急匆匆出国,就会把我丢在当时住在的家?里。每次第二天的早上起来?,我拖着被子,还是像前?一天早晨那样,去厨房喊爸爸,问他早上吃什么。”
“却发现,家?里又一次,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林墨心里一阵酸楚,没想到段琛会突然提起这些往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就学着每次她难过时,段琛摸着她的头?的方式,将手按在段琛的脸颊上。
段琛忍不住抓住了她的小手,贴在嘴边,
继续说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也都已经习惯。但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抽烟来?缓解心里的不舒服。”
“那现在……还经常抽吗?”林墨小心翼翼地?问,可她真的没见到段琛抽烟过。
段琛点点头?,
“心情很烂的时候,偶尔会抽。”
“比如……?”
比如啊……
段琛想起来?那个时候,差点儿就要?不能将林墨从深渊中拉出来?,他去求盛路前?的那一个晚上,
也是坐在家?里,抽了一晚上的烟。
男生只是笑着摇摇头?,
“也没几次,我都有些忘了。”
林墨看了眼旁边的烟灰缸,皱起了眉毛,
“那你……昨天、也在心情不好吗?”
抽烟,心情不好。
段琛沉默了片刻。
突然又将林墨拉回到怀中,
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把女孩揉进骨子中。
他的嗓音,缓慢而又有些颤抖地?,从喉咙中,流淌出来?,
说,
“我只是在想啊,当时要?是没能把你拉出来?,你会变成怎样。”
“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个学姐……你知道么,学姐以前?挺惨的。”
林墨身?子一震。
段琛像是后怕般,搂着女孩的肩膀,声音沉甸甸的,充满了畏惧,
“她……和你的经历,其实十分相?像。父母的控制欲,初中时遭受校园暴力。高二那年,跟另一个大佬拍拖,闹出来?……那样的事,那样不堪、让人绝望的经历。”
林墨的肩膀,有些颤抖地?起伏起来?。
“我在想,如果当时,你遇上的人不是我,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变。”
“学姐高考那年,是爆了冷门的考砸,你也知道,重庆的211往上就两?所,学姐她却不在这两?所大学里。”
“我听前?辈们说,学姐的父母在她考砸后,逼着她读了师范。”
“她曾经是,那么的耀眼啊……”
“墨墨,”段琛亲吻着林墨发抖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劝说自己,
“看到学姐的现在的模样,那种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对?人生的冷漠与绝望,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地?在想,假若一年前?,你没能从深渊中被拯救出来?,那么你的人生,会不会也像学姐那样,眼睛中再?也看不到了光。”
林墨脑子一片空白听着段琛的这番掏心窝的话,她仍然能看得到昨天深夜里,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学姐,在雨中落寞的身?影。
学姐曾提到过,她是在夜总会、弹钢琴的。
“为什么要?在这儿弹钢琴呢?”林墨问过学姐。
学姐很痛快地?回答她——
“来?钱快啊。”
她能感?觉得到,纪柠学姐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女孩子,或许很多?年前?,在一中最高领奖台上,学姐也曾经是全校人的瞩目,站在那最耀眼的国旗下,
朗朗宣颂着她的未来?。
可是,
现在的她,却漂浮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在那堕落的黑暗中,十指舞动,献祭才华。
如果她的人生,也像是这样,注定逃脱不了绝望的结局,
那么她的道路,会不会也跟学姐似的,
从骨子里,开始堕落。
没人知道。
林墨深深吸了口气,她捧着段琛后怕到颤抖的脖子。
带着认真的神色,很用力地?告诉他,
“不会。”
“因为我,没有走上这条路鸭。”
“因为我,”
“有你的救赎啊!”
“墨墨……”
林墨突然捂住了段琛的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点燃,林墨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昨夜啤酒花熏着了,微微醉了。
她拽着段琛的T恤领子,两?人纷纷倒在了沙发上。
林墨伸出手,当着段琛的面,将自己睡衣的下摆,撩至了两?肋之上。
空调冷气贴着光滑的肌肤,一寸寸蔓延。
“有时候,抽烟呢,也不是解决烦恼的最优办法?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发的就是最后一个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