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九月,撩开了酷暑,有些个凉意了。荷花早已凋谢,桂树仍是飘香。
十四阿哥请来的那位大夫果真功不可没,他的药方好似十分有效,服用大半月后就觉气短已然少了许多,心悸也不再常有。他在八阿哥的园子住了一个来月,方才匆匆回京去了,其间,又给我把了两次脉,增减了药方,最后一次,叮嘱爱兰珠,照方吃药半年后,再复诊。
同时,在我悉心的调养下,年映荷的身体,居然长胖不少,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了些许红晕。
爱兰珠直呼心宽才能体胖。
爱兰珠这里,我还是隔三岔五找个借口就过来串门子。四阿哥却也不管,再后来,我干脆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就直接说想来坐坐。
今儿我进屋的时候,正见着九阿哥在西次间的桌上不知摆弄些什么,爱兰珠也聚精会神的坐在一边看,八阿哥却不在。
说到这,我要夸夸老九的“心灵手巧”。绝对的设计型人才!上月我过生日,他托爱兰珠转交的礼物,就是一个他自己亲手设计制作的小玩具,原理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小水车,但他做的甚为精巧,只要有些许微风吹到竖着的风扇上,小水车就自己哗哗运水,水流又带动下面盆子里的玳瑁鱼儿,在水里来回游动。东西不但设计巧妙,而且用料也十分考究,风扇的支架都是鎏金的,水盆子是芙蓉石的。看来这个家伙当真富裕的很。
“今儿又摆弄什么呢?”我穿过珠帘,进到西次间。
爱兰珠见是我来了,忙起来让坐,因为我已经是常客,故而下人们也不通报了,就像九阿哥来时一样。
爱兰珠从一边燃着的风炉上提过水壶,给我倒了一杯白水,边递给我边说,“我也看不懂,老九说,晚上给我们放焰火看,还是什么新花样。这会正做着呢!”
“焰火?”我惊呼,妈呀,那么危险的玩意在屋里弄,“九爷,您上外头弄去呀!回头炸了您不要紧,别烧了八爷家的房子。”
九阿哥充满鄙视的一抬头,瞄了我一眼,又复低头往竹筒子里慢慢的倒着什么药粉,说道,“切,你以为是你大哥呀?炸了书房。爷我本事着呢!瞧好吧你!”
“我大哥?炸了书房?”我心里犯嘀咕,没听丫头们说过这档子事啊。
九阿哥拍拍手掌上的灰,拿一种特殊的纸张弄好竹筒子的开口,摞到一边已经加工完毕的一堆竹筒子上,让丫头们抬到外面廊檐下边去,才回道,“你怎么又没记性了?就是那年,你好像是13,也不知道是14吧,跟着一块上十爷府里去看传教士教做新色瓷器颜料,你大哥,还有老十,跟着一个蛮子学做焰火,生生把老十家的书房给烧了。”
爱兰珠早在一边拿帕子掩着嘴笑开了,说道,“那回我可记得,老十四冲到书房廊檐子底下去救映荷,把辫子都烧了小半截。”
九阿哥也笑起来,口道,“老十四口里嚷嚷着‘十哥’冲去的,说是要救老十,可一看见廊檐子底下的小美人,就拔不动脚了,扛了映荷,也不管老十了,就那么出来了。可怜了老十,好不容易打书房里头逃出来,那一脸的黑啊……哈……”
“切,有什么好笑的?!讨厌!”我嘟了嘴,愤愤的找了个座坐下。心下倒是又对十四阿哥多了一份肯定,能够救美的英雄,不多。
才说笑着,八阿哥踱进屋来。霜色暗纹福字缎底便袍,象牙饰腰带,碧玉扳指,天青色双荷包。弯弯的眉眼总也透满了笑意。
他撩了撩袍角,坐下来,才问,“外头廊下怎么煎着药啊?”
爱兰珠站起来,倒了茶过去,捧到八阿哥手里,回道,“是映荷的药,拿这边来煎,待会服着方便。”话才说出口,好似忽而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拔腿就往门外跑。
她才刚要跨出门口,就听得外边一阵霹雳扒拉……
天冷了,天色也就暗得早,外面原早已渐黑。这会只觉得窗户外面亮的惊人,阵阵透着火光。
八阿哥利落的一个起身,一个箭步跃到爱兰珠跟前,打横抱起爱兰珠就往屋外跑。
我老早傻了眼,呆在原地只知道捂住耳朵,九阿哥立马也反应了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叔嫂名分了,连袖子带胳膊的拽住我,往屋外头拉。待到出了屋子,站到八阿哥和爱兰珠一道,这才看见正殿廊前火树银花。
原来,是煎药的炉子,火星子跳出来,跳到了一边摞着的焰火筒子上。
撇开廊下放焰火实在危险这节,九阿哥做的焰火,还真是好看,花样比那日中秋家宴,宫里放的都好看多了。
“唉……”九阿哥叹了口大气,“映荷不吉利!”
“我怎么不吉利啦?”我没好气的顶过嘴去。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清楚了。这个年映荷,可以说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看着长大的。只要没有外人在,说话大可以随便一些的。
“是不吉利,”爱兰珠帮腔,“上回你大哥带着你做焰火,烧了老十家的房子。今儿,看来我们家房子也要烧了。”
八阿哥在一边忙开了,指挥着下人们往廊檐上泼水,又嚷嚷着不能泼在燃着的焰火上,怕爆。他一边忙着,一边还不忘替我开脱,“不打紧,今日烧不起来。不是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