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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1 / 2)


这一夜,祖荷没机会再跟喻池说话?,甄能?君和她同?住,多少缓和她的胡思乱想。

她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甄能?君把一沓一百面额的现?金递过来。

她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稍微歪一下脑袋。

甄能?君说:“说好高考后还给你,就怕你一下子走?了。”

祖荷可以不在乎零花钱,但不能?轻视她的骄傲,擦干手接过整了整,道:“你还随身带那么多钱,怎么不放银行里呢?”

甄能?君说:“我?拿的是卡,存折在我?爸爸那里,我?就怕他用存折取走?了,你?借给我?当天就全领出来了。”

祖荷即便不操心零花钱,也不敢随便揣那么多在身上,不由佩服她的缜密和胆大。

祖荷问:“你还够用吗?要不先买个手机?”

甄能?君点头,说:“还有六七百,听?说学杂费会退还一些,等高考成绩出来,我?就可以找家教了,今年感觉比去年好。”原本考后不轻易谈论成绩,但祖荷显然用不到成绩,她便提了下,“手机有那种充话?费0元购机的——言洲跟我?说的——我?打算买这种,感觉挺划算。我?先把你的还了,怕到时候跨国不知道怎么还,言洲和喻池总还在国内,汇款方?便一点。”

那个名字成功让心脏一缩,祖荷重新把毛巾盖脑袋,胡乱擦头,总算掩饰了神情。

“嗯,我?让我?妈妈把她同?事的小孩介绍给你,从小学到高中都有。——暑假你住哪里?”

学校宿舍还可以住到填志愿完毕,大概七月初。

甄能?君没有经验,一片茫然:“有些亲戚在市里打工,但是不是太熟悉,也怕我?爸突然找上来,我?大概……自己租个小房子吧。”

祖荷处理感情以外?的事脑袋明显比较灵活,说:“我?姐有个要好的闺蜜在师大当老?师,师大有一部分学生租住在校外?公寓,现?在暑假应该有比较多空房或者床铺,相对?来说安全便宜,性价比高,回?头我?让她帮你找找。”

祖荷对?她的帮助,远非一句“谢谢”可以回?报,也不是感激的眼泪可以承载,甄能?君只能?换一个话?题。

“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祖荷拉她坐回?床边,一边膝盖随意摊在凉席上:“当然啦!”

甄能?君说:“你回?来的话?,一定告诉我?一声好吗?说不定到时候我?挣到钱可以请你吃饭了。”

祖荷将半干的脑袋轻轻往她肩膀靠一下,撒娇功力复原,说:“好呀,我?饿上十天半月再回?来,赖着不走?,把你吃穷。”

甄能?君笑着摸一下她的头发,说:“头发先吹干吧。”

祖荷将落地风扇搬到床边,毛巾铺在床沿垫头,横躺在床上,让风呼呼吹头上。甄能?君头发比她稍长?一点,也笑着照做。两个女孩像白萝卜切条,晾晒在簸箕上。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出国的消息很快传出去,不断有人来探虚实,有说她牛逼大发了,荷妹要变荷姐;有说她沉得住气,以后肯定是干大事的人;有骂她不够义气,走?前一定要请她吃饭;言洲说他看着喻池,让她别担心;还有哭诉委屈的——

“班花你真不够意思,好歹咱?同?窗三年,吱都不吱一声,我?这玫瑰花只能?泡花瓣澡了,可怜啊。”

真是该来的不来,祖荷退出傅毕凯的短信,把手机丢一边。

不一会,敲门声传来。

“荷妹,阿能?,你?睡了吗?”

是舍长?的声音。

甄能?君过去开门,舍长?已经换好不算睡衣的睡衣,探头问:“过来找你?聊聊天?”

祖荷撑起脑袋回?答:“快来!”

六个女生陆续进?来,一米八的大床横躺了四个,另外?三个躺在地上的游戏毯,跟床上的头对?头。八个女孩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屋子,像刚捞出锅滤油的油条。

她?原本属于三个不同?宿舍,这晚把三年间的八卦互通有无,偶不时一阵惊呼发笑,比高考前的卧谈会多了不少大胆的憧憬。

有人说大学要谈很多恋爱,把高中落下的美好时光补回?来;有人说要开始减肥,这一年各种补补补,该长?的地方?没长?——“谁说咪咪了,我?是说脑子,长?脑子”——整个人浮肿迟钝;甄能?君说要拿四年奖学金,然后继续读研,被舍长?取笑“刚刚考完试还想着学习,疯了疯了”。

甄能?君难得开玩笑:“我?比你?多学了一年,后遗症比较严重。”

她其实还有更胆大的憧憬,祖荷的学校不是最耳熟能?详的哈耶普斯麻那几所,但甄能?君还是懂得藤校的标签。

她的卷面分跟祖荷没有相差天堑,便幻想着,如?果?未来四年再勤奋一点,是不是也有机会像她一样……

当然她不会说出来,理想跟贫穷一样,都是她羞于示人的秘密。

夜谈话?题不知不觉过度到男生身上,这次七个男生逐个进?入评论焦点,只剩傅毕凯和喻池时,她?谨慎发言或含糊其辞,这两个人和祖荷关系太暧昧,她?生怕说错话?,给本不太平的夜晚火上浇油。

女孩?一个暗暗戳另一个,把眼色传递出去,最后舍长?被推到前线,充当发问记者。

“荷妹,你和喻池才是真的吧?”

“……”

祖荷枕着两手,双脚.交叠,偶尔转动脚踝。

大家都当她默认了。

舍长?继续问:“你出国了,他怎么办呀?”

“……”祖荷更想知道。

本来热闹的屋子只剩下风扇的呼呼,大家尴尬地设身处地,浮想联翩,没人能?提出什?么建议。

“祖荷是祖荷,喻池是喻池,就算在一起,他?也是两个人,哪能?对?对?方?完完全全负责。”

甄能?君打破沉默,让尴尬变得更加生硬,可没人敢否认她的话?:如?果?无法和平分手,总不至于一方?还要说服对?方?,甚至安抚情绪;又不是离婚领证,需要双方?同?意,分手只需要一个告知。

每一个困惑都回?答不上来,告别是双向的,祖荷不知道喻池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过是双向的,不舍也是双向的。

*

回?程和这一夜一样,祖荷没有和喻池说话?,像进?入离别实习期,提前适应不联系的日子。

喻池一进?家门,堆在墙边那批书便闯入眼界,跟整齐的餐厅格格不入。当时收得急,没来得及一一区分,两个人的书和文具依旧混在一起。

他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双肩包撴另一张上,望着那堆书发呆。

宾斌刚考完就撕卷子,他?还好生生搬运回?家,对?待知识的载体?已是仁至义尽。但也不太想处理,每一本课本、每一张剪出错题或者完整保存的卷子都承载不同?记忆:怕突然看见似曾相识的题目,懊悔高考没发挥出水平;怕想起老?师拎着卷子耳提面命,同?学争论难题面红耳赤;更害怕面对?越来越清晰的事实——高中时代结束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掏出手机,给祖荷发短信:“你的书还在我?家,什?么时候过来拿?”

看着莫名像赶人,喻池删掉后半句才发送,不知怎地跟她发消息还得检查一遍语义是否有误,以前从来不会;收件箱早删除垃圾消息,全是她的。

过去一年,他?天天在一起,不曾分开三天以上,短信不频繁,偶尔睡前叮嘱:“明天跑步的话?帮我?带菠萝包不用谢”“明早下雨的话?等会我?,一起坐车走?啊,湿鞋子好烦的,快答应我?”“刚忘记说,明天我?带奶,你不用带了”等等;单条短信70字的容量压根用不完,所以祖荷几乎每一条前面都要带称呼,两遍,“喻池喻池”“同?桌同?桌”,或者干脆“1717”。

手机一震,显示一个信封弹框,祖荷回?复了:“我?准备去外?地,过几天回?来再去拿。”

是了,三天以上的长?假,祖荷都会回?祖逸风别墅那边,也是她住得最久的家。即将离开,她应该会很忙。

他回?了一个“嗯”,破天荒点进?发件箱,他的回?复通常很短,“好”“行”“OK”,惜字如?金,简约冷淡,一路回?溯,他后知后觉,如?若对?方?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女孩,恐怕早已被他气哭。祖荷无疑热烈而强大,消融了他的冷漠。一个在太阳底下的人不会察觉发冷,只有等太阳消失,他才恍然发觉自己通体?冰凉。

当一个人的未来无望时,他才会回?头缅怀,就像他在截肢后的病床上不断想起田径场;当他一遍遍回?看过往,证明这段关系已经看到了尽头,再也无法期待。

空调未开,室内闷热,喻池两肘抵着膝盖,握紧手机支着额头,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肩膀一跳,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到了。知道是谁,他连想也不想便起身开门。

他站在门口没动,祖荷也就没挤进?来,抿了抿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也不是故意要骗你。”

“你是觉得耍我?很有意思?”

甜蜜的假象太能?麻痹理智,他甚至希望她干脆什?么也别告诉,一走?了之,给他毫无转圜的一刀。

那个嘲讽的字眼成功还了她一刀,祖荷瞪大眼:“我?确实想上大学还能?跟你在一起。”

喻池恨恨道:“我?还想太平洋能?蒸发呢。”

他?昨晚没多说话?真是明智,这吵架来势汹汹,估计能?让其他同?学不忍安眠,甚至会有人来做和事佬,或者添乱党。

“我?……”她突然揪住他T恤的侧骨,怕他像昨晚一样突然跑了似的,“对?不起……”

喻池低头看着那只手,一天之前他还很想找机会牵住她,现?在不敢了。他生过她的气,但更气自己无能?为力,像截肢后看着别人进?进?出出,他只能?干躺在病床上,烦躁而不安。

“你弄死我?算了。”

那个字眼成功刹住了他?,祖荷眼神呆然盯着他。他仿佛回?到病床上,一腔戾气地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喻池这类人离那个忌讳的动词特别近,一说出来自暴自弃意味更强烈。

她摇了摇他的衣服,本来挺想哭的,做错事又没脸哭,强行皱了下鼻子,忍住泪意。

“舍不得……”

“……”

这一瞬间,喻池全然说不出话?,那股和傅毕凯针锋相对?的锐利消失了,在卷子上奋笔疾书的自信萎顿了;他骂她也不是,不理她舍不得,和好又躲不开巨大的悲伤,他似乎还得感谢她没有考前说出来,不然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天天面对?着她和分别的事实。

喻池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沿,无意识深吸一口气。

安静摧灭了声控灯,黑暗拢住她?;两个人不约而同?顿脚,唤醒了廊道灯,突如?其来的默契滑稽又悲凉。

喻池望了一眼她的头顶,似乎要找那盏灯似的:“从外?地回?来……还过这边吗?”

祖荷肯定地点头,嗯一声。

他还是不看她:“正好我?提前适应一下……”

T恤侧骨的力度慢慢流失了。

*

祖荷跟祖逸风探亲访友,作为独女,祖逸风的家业以后自然交到她手上,提前在各路重要人脉中混个脸熟,便成为必不可缺的部分。祖荷所选专业原因便在此。

祖荷玲珑剔透,在人际交往中常常如?鱼得水,在年长?者面前也不露怯,真碰上哪个不喜欢的,还可以借未成年的敏感标签“莽撞”一下,锉锉对?方?权威。八卦传开来,众人在背后不得不赞许一句后生可畏。

祖荷虽然没和喻池直联,有关他的消息却一天也没断:言洲天天发消息,把她当成日记本叨叨。

喻池和他一起报名考驾照了;喻池学自动挡比他学手动挡快多了,已经考过科目二,他还在学倒车入库;喻池拿到证就开蒋老?师的新车,来接他下考场。

然而言洲也只能?汇报这些无关痛痒的日常;他可以同?喻池一起练车交流技巧、打游戏交换装备、讨论最新一期《极客时间》和研究大学专业,却从来不会谈论对?哪个女生有好感——哪怕早已旁观者清。

传统引导男孩互相角力,儿女私情向来被描述成未来“英雄”的弱点,倾诉感情等同?示弱,所以,男孩和男孩间一般才不会互相“示弱”。

两人教练虽不同?,练车在同?一个地方?,休息时一起在遮阳棚下聊天,或者发呆——通常发呆是喻池单方?面导致,挣脱高考枷锁的少年理应神采飞扬,谈论象牙塔的憧憬,喻池却比考前还要消沉——最后通常由他朝喻池伸手,给他借力站起来。

言洲没有明说什?么,和事佬的活计却一点没少干,天天晚上玩游戏必定拉祖荷进?队。

祖荷每天会去喻池的空间瞄几眼,不留言,虽然他的空间万年不更新;喻池“顺便”回?访她,她的小窝跟现?实中的人气一样旺,留言板祝福像拜年。

*

学校撕下去年的高考光荣榜,率先把尘埃落定的三位同?学的名字和学校张贴上去,粉底黑色宋体?,祖荷和那所藤校当之无愧地排首位。

喻池把它拍下,配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破天荒更新空间,祖荷闻风而动,在他留言板留下一个字:踩。

他久违哼了一声,要笑不笑,回?复一个句号。

第?二天,祖荷又来了。

Ai。:「踩踩」

“空池”回?复:「。。」

第?三天。

Ai。:「踩踩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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