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十六年,惊蛰。
春雷阵阵,万物复苏,离咏月城二十里的小镇。
时至正午,虽然开春,但春风浩浩,行人衣着并未减少,小镇上一如往日,人来人往。
此时只听得街上传来一阵吵嚷,酒楼上的一众食客都探出了头,瞧向外面。
长街上,一彪形大汉当街而立,高声喝道:“尚书大人,我家主人想请尚书大人过府一叙,万请答允,小人这里给你磕头了。”
说着,那彪形汉子虚行了一礼,却没磕下去,他手持一柄大刀,横在胸前,说是请人,可哪里有请客的模样?
他拦住的,却是一架装饰的极为精致的马车。
马上的仆人喝道:“快让开,你知道你拦的是谁的马车么?若是再胡搅蛮缠,老子先赏你几鞭子。”
那汉子笑道:“小人不过是想请尚书大人过去坐坐,并无他意。”
那仆人道:“姓王的,你们王家还讲不讲理了,你自己说说,这个月拦了咱们尚书府多少次马车?”
那汉子笑道:“贵府架子大,小人少不得多请几次了,今天这个面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那仆人跳下马车,手中鞭子挥舞过来,将要抽打在彪形大汉身上之际,只见那彪形大汉一把抓住鞭子,向后一拉,仆人紧抓马鞭,被带着向前扑去。
两拨人马在长街上一对上,立刻便引来了众人的围观。这时见这仆人这么一摔到,有人大笑道:“学狗吃屎么?”跟着便是大笑声传来,不绝于耳。
那仆人站了起来,叫道:“好啊,有种你等着。”
这仆人身材不高,想是没料到眼前这大汉会动手,猝不及防的摔倒之后,却是没再硬挺,拍了拍衣服,跑到马车边,低首说了几句。
那汉子将刀一顿,却没移动半分。
这时酒楼上有人认出了汉子,说道:“咦,这不是王盐政家的仆人么?怎地又拦住了尚书府的马车?”言下之意,似乎这段日子,这王家的人已经几次拦住尚书府的马车。
“你知道什么,如今王盐政的老子接替了李尚书的位置,自然没将这落魄尚书瞧在眼里,上门邀请不行,那也不用客气来堵尚书大人了!”这人说完,冷笑几声,旁边也有人附和着干笑几声。
又有人接口说道:“听说前些日子李尚书告老还乡,收回了他家原来的私田,又责令现任王尚书家退还官田。”
有人又说道:“李三,你听谁说的告老?”
那叫李三瞪了一眼发出疑问的那人,说道:“我说告老便是告老,你知道什么?”
那人立刻反唇相讥,怒道:“放你娘的屁,尚书大人是被奸臣诬陷,这才离开庙堂。”
名唤李三的语气坚硬,说道:“王大哥,你花上几钱银子,买上一份朝廷邸报看一看成不成?”
两人这么一斗上了嘴,立刻有人轰然道:“李三,你知道什么内幕,说来听听?”
李三从怀中掏出一册绢帛,丢在桌上,道:“你们看看就知道,李某人没有胡说八道,有的人听风便是雨。”
有人拿起那份绢帛,大声念道:“喜报:青冥寿丹现世,夺魁弟子不知所踪,旬月前,安远城炼药师大会落下帷幕,此次魁首乃临江府玄天宗门下弟子乐姓男子,该男子夺魁之后,不知所踪。”
那人念到此处,有人笑骂道:“这些小事,理他作甚,李三,你说尚书大人是告老,却在哪里?”
李三夺了绢帛,将之展开,伸手一指,几个大字映入众人眼帘,有人低声念道:“上谕: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加封太子太保李阁老讳林者,今年老体衰,目不能视,乞请致仕还乡,圣皇怜其数十年劳心国事,勤政爱民,为孤之肱骨,国之栋梁,着令御林军送其返乡,赐田千倾,以娱晚年,沿途州、府、县不得相扰……”
酒楼上靠窗的桌子,一名少年人听到这里,哼了一声,低声道:“千倾良田娱晚年!”有几人将目光投射过来,见是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少年,此外更无他人。
众人没看出什么异状,只当是个寻常武士,又将注意力移开。
这时,那人已将这条信息念完,有人大声说道:“快瞧啊,那不是李明李尚书大人么?”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从马车中探出一人,身形佝偻,花白的头发,显示年龄已然不小,一袭青衫,却是浆洗的泛白,他走下马车,勉力挺直身板走向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