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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替身魔头俏师尊16(1 / 2)


人界,归雲山。

庙宇布局疏朗,层层相叠,单看其殿堂楼轩无一不缺的构成规模,其实足以媲美前朝禅修最盛时的五山十刹,然而其中的殿堂布置却与制式佛寺相差甚远,猛地一瞧,倒更类似于一处舍宅为寺的大户民宅。

冬日的归雲山上大雪未停,纷纷雪片如?飞蛾般扑朔而?至,在那伽摩的眼睫上化作?潮湿的水雾,令她的视野都笼上了?一层朦胧而模糊的光晕。

自谛听消失后,她已经三百余年没能登上归雲山巅。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许多时候,瑞兽所布下?的结界连神佛都难以奈何,更况且…虞歌其实也并未尽心尽力地教过徒弟,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

她曾在这里度过这辈子最怀念的一段日子,那时候,她的师尊沉默而?温和,总会时不时的关照她,有时是几卷能让她刚好领悟的心法,有时仅仅是一匣子从山下?带回来的吃食,甚至有那么几回,这只永远纤尘不染的谛听见她忍得实在难受,还亲手猎回了?几只野兽。

在某天深夜,虞歌将一头还在哀鸣的成年麝鹿丢到她面前,雪白的袈裟上沾着泥水与血渍,神情中却没有任何责备或埋怨的迹象,反而?…透出一种如?水似的包容。

“喏,吃吧。”她高高在上的师尊平静地洗干净手,“想吃生食也不必忍着,但一定要和我说,知道了?吗?”

——现如今再回想起来,那段时日简直像是隔世的梦境,虽轻柔又引人感怀,却早已经彻底凝固在时光里,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周遭的草木山石都与她入魔时一模一样,未曾改变分毫,龙尾的魔修伫立在山门前的五十三级石阶之下?,长长地吐出一口灼热的叹息。

带她回来的虞歌窝在小徒弟的怀抱里,双手紧紧搂着小徒弟的脖子,以一种全然依赖的姿态仰望着对方。

“……兰提,上去吧,真的什么都没有变哦,虽然被烧过一次,但我都重新建好了。”

即便这只瑞兽的鬓发还泛着洁白的雪色,但她的精神却仿佛在一夜之间好了?许多,在那张轮廓柔和的侧脸上,恍然间竟有种少女时期温驯而?婉约的神采。

她对上魔修晦暗不清的目光,有点心虚地晃了?两下尾巴。

“兰提,我…我有在乖乖等你?哦,虽然等了?好久好久,但我一直都在专心的等你?啊。”

那种乖顺、执拗又有点稚气的腔调,与她当年在菩萨怀里撒娇卖痴时别无二致,却叫那伽摩的脏腑传来钻心剖肝般的剧痛。

难以言喻的嫉恨与不甘如?刻毒的火苗,一寸寸地舔舐着她的骨髓,令她湍急流淌的血流都叫嚣着烧灼般的痛意。

原来仅凭一张相似的面皮与一颗听不出心音的心,师尊就能真的将她当成菩萨。

原来在数不清年岁的日月交替里,虞歌对菩萨的感情始终未变分毫,这只瑞兽的心性…竟真的顽固至此。

不过是将她养大而?已,不过是为她切过一根小指而?已,不过是为她放弃成佛又落入轮回而?已,不过是为她挡过一次天谴而已……

那伽摩飞身略入山门,清晰地听见师尊那含着笑意的小声惊呼与脚下?积雪破碎的声音。

她死死地闭了下?眼。

是了,纵使那些事她能做,也愿意去做,陪伴谛听走过漫漫光阴的终归也是菩萨,而?不是她。

……而菩萨已然辞世,那些晦暗而?剧烈的情绪甚至因此而彻底无从找落,她只能顶着这重使她激愤难安的身份,去窃取师尊那全心全意的倾慕与信赖。

“…小歌,你?要带我看什么?”

那怜爱又温柔的声音从她吐出来,带着一种含糊又压抑的味道,听起来其实不像来自喉咙里,反而?掺着某种胸膛内的沉闷震-颤。

然而谛听根本无心理会这点微末的出入。

她自己踩到地上,却依然牢牢攥着对方的手腕,似乎要借着这个动作,来感受那稳宁而?温柔的脉搏。

“兰提,我找到了很?多你?的东西,我…我本来以为那是你的,结果,都只是你的旧物。”

她微微抬起眼,在透亮的雪光里,那双淡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流动着某种婉转而期待的微光,连雪白的犬耳都稍稍支棱起一点,那显然是个…得愿以偿的满足神情。

但谛听那略微下?垂的眼梢却渐渐红透了,在如潮的风声里,那点血色从她洁白而过薄的浮出来,几乎让观者无端地想象出刺痛。

她重复道:“我…我还以为那都是你。”

下?一刻,她抬起一只手,骤然推开了?西配殿的大门。

殿中地面上空无一物,唯有两侧金墙上依次悬挂着如?意宝珠、人头金刚幢、莲花梵箧、斩恶业烦恼剑、金刚智大刀与一柄…闪着着熹微佛光的地藏锡杖。

仔细数来,那不过是寥寥几样法器,却消磨了她上万年的光阴,也几乎要耗尽她的满腔热忱。

虞歌回过头,眼睫抖得像一只易惊的蝴蝶,但脸上却泛起又怀念又温和的笑意。

“当我发现那伽摩…我是说,当我以为兰提你现在所用的这副身体?不是你的时候,我几乎完全要放弃了?。”

她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甚至连声音都随着上身的战栗而?微微发颤。

“我非常想找到你,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了?…兰提,没有你?的时候,人界太大了?。”

她攥着小徒弟的一截手腕,委委屈屈地嘟囔:“人界真的太大了?啊,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呢,我……。”

——她想说我好想你,但一只干燥滚烫的掌心已经严丝合缝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仿佛五脏六腑都中的最后一丝热度都被蒸发殆尽了,那伽摩几乎无法克制自己那不正常的痉挛,沉洪而压抑的躁郁灭顶而?至,令她无法再听师尊多说出一个字。

有什么可愤怒的呢?她自虐般的想。

不是早就知道,谛听的眼里只有菩萨了吗?

不是早就知道,她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替身了?吗?

不是早就知道…找不到菩萨的谛听,甚至都已经活不起了吗?

这是独独属于谛听与菩萨的故事,而?她…连故事中的一位故人都算不上。

——在虞歌印象最深刻的回忆里,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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