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摆了好些小矮桌,围棋爱好者们三三五五地聚在桌旁,有人对弈,有人捧着茶壶在一旁观战。
颜非跟大家打个招呼,穿过院子,轻车熟路地进入里屋。
柜台后站着个中年男人,正优雅地泡茶。一见到他,她就喜笑颜开:“师父!”
谢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这么早就来了。”
颜非走过去,端走他茶具上的一个小茶杯,一饮而尽:“不是跟你说了嘛,今儿我大领导和投资人要来下棋,我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儿,早点过来等着呗。”
谢言怜爱地看着她:“你这工作还是辛苦,周末都不能休息。”
颜非耸了耸肩:“也还好,哪个工作不辛苦,您周末不也不休息嘛。”
谢言笑了笑,温柔地望着她:“吃饭了吗?”
“吃了。”
“那中午在这儿吃?”
“不了,钱总在外面订了餐厅。”颜非说着拎起一把躺椅往外走:“我先出去坐会儿。”
“去吧。”
谢言这间棋室开了好多年,颜非六岁就跟着他学棋,对这儿的一切都熟悉得不得了。虽然工作以后来得少了,但每次来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于她而言,谢言就像是半个爸爸,陪着她度过了前半生。
把躺椅支在院子角落,颜非坐上去,太阳暖洋洋地照脸上,舒服得连毛孔都张开。
她伸了个懒腰,望着那颗老银杏树发呆。
柔软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斑驳地落在地面。不知道这颗树的树龄到底有多老,见证过生活在这方院子里的,多少人的兴衰起落。
悠悠闲闲地坐了半个小时之后,钱来给她打来电话,说到了。颜非出了会馆,和他一起站在街边等靳承屿。
约莫九点四十五分,一辆黑色奔驰驶入巷子,缓缓在街边停好。
靳承屿从驾驶室走下来,一身浅灰色大衣,脊梁挺直,站在秋日的阳光下,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金色的薄光。
钱来和颜非赶紧过去打招呼:“靳总。”
靳承屿微微颔首:“钱总,颜经理。”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我提前了一刻钟到,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早。”
钱来笑呵呵地:“那必须的,肯定不能让靳总等我们。”
靳承屿礼貌地:“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本来还想早一个星期过来南城,只是公司事情太多,实在脱不开身。”
“靳总太客气了,您肯拨冗前来我们已经很荣幸了。”钱来说着带他朝里走:“我们今儿的安排是这样,先下棋,下完再去附近吃个午饭,地点我都订好了。”
“钱总安排便是。”靳承屿说着看了颜非一眼。她今天把长发放了下来,栗色大波浪卷柔软地垂在背后,身上是浅咖色风衣,一双黑色长靴穿到大腿。
他淡淡地笑了笑:“今天怕是要辛苦颜经理陪我。”
颜非和他视线一碰,微笑地:“不辛苦,陪靳总下棋,应该的。”
三人进入会馆。
靳承屿环视院子一圈:“这地儿是颜经理挑的?”
颜非点点头:“对,这是我以前学棋的地方,虽然不太大,但是胜在清净。”
靳承屿仔细环视了院子一圈,然后评价道:“很雅致。能开这么久,老板想必是很爱围棋。”
颜非笑了笑,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靳总,这边请。”
谢言已经把棋盘棋子都准备好了,三杯热茶妥帖地放在桌上,袅袅地冒着热气儿。
靳承屿和颜非在桌子两端落座。钱来也跟着在旁边坐下。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棋力,颜非抬头询问:“互先?”
靳承屿视线落她脸上,微微颔首。
于是抓子定先后手,颜非执黑,靳承屿执白。
四周的围棋爱好者见颜非要下棋,瞬间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人跟小老师下,怕是要输惨哦。”
“也不一定,敢互先说明有点儿实力,还是结果定输赢吧。”
“你赌谁赢?”
“我肯定赌小老师啊。这么多年,小老师除了输给师父和职业选手,没输给过外人。”
……
靳承屿听见议论,抬起眼,看向坐他对面的人,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地:“你说这局棋,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