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所谓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乔露去替她拿一系列生活用品。
卸妆油、护肤品、化妆品、营养补充剂等等她每天赖以生存的家什,当真是缺一不可。
乔露拿着手机,看着她发来的一长串清单分外无语。
乔露走后,病房归于宁静,浓郁的夜色蔓延铺开,又被夜灯暖黄的光晕吞噬。
顾时安靠在病床上,额角的刺痛已散去,只剩下偶有些微的眩晕。
她的身体虽说远算不上痊愈,但也比刚醒的时候要好太多。
她倾身将保温杯勾到怀里,也懒得起身去找凉水,干脆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
A市是她生长的城市,窗框里倒映的灯火都显得分外可亲,那座霓虹高耸的灯塔虽已变了装潢,但应当就是她当年每次逃课都会去的地方。
顾时安伸了个懒腰,想到方才那个荒诞又忙碌的梦,又想到今天无厘头的灾难。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替乔露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行动了。
她只觉得她那么年轻又真挚,小小的一团,怎么也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
——就像小时候养猫似的。
顾时安轻笑,顺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翻看。
知道她私人号码的人少之又少,而会给她发消息的人(譬如乔露欧利文一类)都被她无情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她的手机长期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这次刚一解锁却出现了一个红点,提醒她有未读消息。
她将微信戳开,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有些怔愣。
两个小时前,沈衍昔发来消息:“醒来叫我。”
……他怎么知道我在睡?
顾时安回了句“醒了”,将手机放到一边有些疑惑。
他们快半年没有联系,没头没尾的突然问这一茬做什么?
或许是看到新闻知道她回国了所以过来慰问吧。
顾时安摇摇头,不让自己去思考和他有关的东西,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到门边的衣帽架旁,伸手往自己的针织衫口袋里摸烟。
她一只手点火,另一只手将喝过的水杯放到桌前充当烟灰缸,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听到噔噔的敲门声。
她心想乔露的动作还挺快,她懒得回头,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进来吧。
走廊明晃晃的灯光随着房门的打开倾泻进来,一个与乔露毫不相干的高大身影投在地板上,顾时安余光瞥到,吓得赶紧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凝在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上,她有点恍惚,一时间不敢辨认。
——沈衍昔?
沈衍昔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清俊的脸上眉毛渐渐扬起:“好久不见。”
顾时安很早就知道他会学医,当年还一直嘲笑他没有梦想只等着继承大统,按时间来算他的确早就该正式上岗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里碰上。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划点连成线,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应当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正好被送到沈衍昔的医院来了,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顾时安讪笑:“好久不见。”
沈衍昔看着她。
纤细的指间有一点火光,正悠悠冒着青烟。
在他的目光下,她的脚趾条件反射的蜷缩起来,下意识地将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沈衍昔径自在茶几边坐下:“想聊聊吗?”
顾时安头皮发麻,木偶般地在他对面坐下,大理石的地面贴着她的脚底传来丝丝凉意,她低下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拖鞋。
他不动声色地将拖鞋放在她脚下,又伸长手臂将桌前盛了烟灰的水杯摆在她的面前。
她没有说话,默默的顺着他的动作穿上拖鞋,掸掉烟灰。
他表现出的体贴默契像是一根刺,卡在她的嗓子里不上不下,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她又瞬间退缩看向一边。
“身体感觉怎么样?”沈衍昔扯了扯胸口的名牌,“这是主治医师的问题。”
“刚醒的时候很晕,现在还好,”顾时安知道他在找话题,给面子地笑了,“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会被送到你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