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一滞,说:“没事,你休息吧。”
床上的人再没出身,他推了门出去。
云汐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低烧和黑暗使她神志不清,她突然出神地想起自己从前在家里的生活。
父母偶尔也会对她不错。家里不缺钱,所以在物质上从不短缺她什么,她想要什么东西,如果跟他们说过之后他们不忘掉的话,会给她买的;她说想要学画,家里找了最好的画室让她去,虽然从来没有人接送,但是会给她很多钱让她打车来回;她的出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家里从来没人给她过生日,但她哥哥总会在她生日那天,主动要求晚饭吃面条;还有......还有送她到北京的那天,父亲看上去好像也是难过的。
既然会难过,那就也不是一点也不爱她吧?
可是她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还有朋友,她从前也是有朋友的。以前她的画室里和学校里都有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们会像很多中学生那样打闹玩笑,互相分享零食和抄作业,不会像现在在这里,一整天除了偶尔上课回答问题,她说不上一句话,没有一个会给她笑脸的人。
她变得愈发冷漠,但其实很难过。
云汐神志不清地想,真的,很难过的,在这样孤独无望的生活里。
......
被子突然被人掀开,她眼睛被亮光刺痛,周正白凉凉地在她头顶说:“不要蒙着被子,吸入过多二氧化碳会让人变笨。”
他说完低头,看到一双安静得难过的眼睛。
周正白一愣,问:“你怎么了?”
云汐安静了一会儿,说:“周正白,我想家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的语气。但是周正白却在这个时刻奇异地觉得,她似乎已经忍了很久,久到汹涌变成平静,她再也无法忍受。
云汐又说:“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周正白沉默着,轻轻把被子又盖回了她的脸上,坐在了床边。他向来耐心不足,此刻却摆出了倾听者的姿态。
黑暗再度袭来,没有人会看到她的脸,云汐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说:“我爸爸把我送到北京那天,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但是我说谎了。”
没有人答话,但是有一只手带着凉意和迟疑,缓缓地握住了她留在被子外面的手。
云汐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捂在被中,沉默相对,却双手紧握。云汐没有出声,却流了很多泪,从她踏进周家大院那天到现在,她第一次哭。
周正白看着身侧微微颤抖的一小团被子,想起老太太上午陪在病房时对他说的话。老太太告诉他,云汐父亲在云汐目前怀她的时候出了轨,加上云家重男轻女,所以云汐在云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云汐妈妈当着云汐的面跳了楼,没等丧期过去,云汐爸爸就迫不及待把她送了人。
这样无情对待她的人,她刚刚却在想念。
怎么会有人缺爱到这种地步呢?
周正白从不懂得同情,直到遇上此刻的云汐。他觉得小姑娘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被丢在异地他乡,被欺负得高烧一天一夜,现在躲在被子里哭都不敢出声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
甚至让他有了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
云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周正白发现身边的一小团不抖了,他迟疑了下,过了会儿,被子里突然打起了悠闲的小酣。
周正白:“......”
他气笑了,松开云汐的手,握的太久,掌心都浮了一层湿漉漉的汗。周正白把睡着的人捂在脑袋上的被子翻下来,又坐了一会儿,老太太拎着粥来了。
“又睡着啦?”老太太轻声问,走到床前摸了摸云汐的额头。
周正白点点头,站起来,说:“您先看着她,我要回学校拿一趟东西,晚点来换您。”
他拎起书包,出了医院打车直奔学校,到了学校却不回自己教室,直奔四楼,在云汐班级门前停了步。此时是第八节课,班里在上自习,他敲了两下推开门,在一众人的视线下,面无表情地叫人:“尹程音,出来一下。”
“哦~~~”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听了这话班里同学立马开始起哄,目光八卦地在两人之间转。被点名的人却白着脸,心虚又紧张。
她吞了吞口水,迎着周正白的视线走出门,反手关上教室门,这才故作镇定地笑着问:“正白,找我什么事?”
周正白懒得废话,开门见山,声音又冷又淡,他问:“把云汐关在厕所的人是你,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