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和暖,温热感从脚底板往上升,冲散了禾筝蕴藏在头顶的火气,她从不爱生气的,一直唯唯诺诺的那个才是她。
从小受气受惯了。
面对季平舟这样少爷似娇贵的人物,她也能笑颜以对,把他伺候好。可近来她越发觉得,这少爷不止想做少爷了,还想做皇上。
“把小姑爷送走了?”明姨在门口等了好久,见着禾筝进来,巴巴的就来问。
禾筝一贯是个滑头的。
欺软怕硬。
面对方夫人不敢问的话,她当着明姨却能用撒娇的口吻埋怨出来,挽住了明姨的手,她贴在她肩上,却噘着嘴,“姨,您怎么都没告诉我他要来,昨晚上吓我一跳。”
“我本来想把你叫醒的,小姑爷要自己进去。”
昨夜电闪雷鸣,她又是噩梦惊醒。
看到季平舟那一瞬,真以为是见了鬼,现在想想后背都是冷的。
“下次可别这样了,我这几天真想清净,不想见到无关的人。”
明姨忙把她的嘴捂上,“还没离婚呢,别乱说话,况且我看今天,小姑爷挺在意你的,别是你任性,耍威风吧?”
纵然是玩笑口吻。
禾筝也接受不了。
酸涩饱满,快要溢了出来,她轻抽了下鼻息,是要流眼泪的征兆,低下头,发丝间的那个旋都愈现苍白,“姨,我这次一定要跟他离婚的,他明面上好,背地里坏,我不想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行行行,这怎么就要掉眼泪了?”
这事明姨管不住。
替禾筝抹了抹干燥的眼睛,她拼命也没能挤出眼泪来,这场戏演的只有七分像,但落在贺云醒眼里,意味便不同了。
她们站在和暖的室内入口,没想到贺云醒会来。
他站了挺久,也听到了禾筝说想离婚,没有前进,站得不远不近就问:“筝儿,你要离婚?”
收干净了眼泪。
禾筝有点无辜,懵神地对上贺云醒疑惑且茫然的目光。
她累了。
关于和季平舟离婚的事。
她不想逢人就解释一遍。
“我,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只字片语的解释都没有,她松开明姨的手就跑,贺云醒望着,直至那抹身影进了拐角,他又将疑惑放在明姨身上,等着她解答。
她却也模棱两可,“筝儿说着玩的,别当真,我也先去忙了。”
热风暖烘烘的从四面八方降落而来。
隔壁厅喧闹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到耳朵里,却是一团浆糊,贺云醒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禾筝的话,又回想她和季平舟在一起的画面。
跟三年前,明显是不同的。
初跟季平舟接触的方禾筝乖巧可人,因为稚嫩青涩,瞳孔布满水润的光泽,脸庞都充满朝气,和他在一起时更是乖的像一只永远不会朝主人伸出尖锐爪子的猫咪。
季平舟是天之骄子,根深蒂固的思想便是门当户对。
若禾筝是方家名正言顺的女儿也就罢了,可她是私生女,他打心底里是瞧不上她的,后来结婚,一半是臣服于她的温柔爱意,一半是感恩。
因为那时。
禾筝是唯一能包容他所有臭脾气的女人。
如今却不同了。
换了从前的禾筝,绝不会在饭桌上那样呛季平舟,也不会为了贺云醒留下来,他明白,他们的婚姻一定出了问题。
正好。
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雨过天晴后所有凋零的落叶都被清扫在了一团,金灿灿的,其中混杂着零散的火红色落叶,在午后的光芒铺陈下,宛如油画。
午觉起身,禾筝便在那堆落叶边看见了贺云醒。
昨晚和季平舟挤一张床,她睡不踏实,地方又狭窄,能察觉到季平舟也是一样的不舒服,双腿都需蜷缩着搭在她的腿上才勉强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