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舟撑着方向盘,也是撑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忽然伏低了身子,趴在上面,迟钝吐气,脑中尽是离开和风苑前,禾筝心死的模样。
他吻她抱她,安抚她,让她把那些气话吞下去,说以后能不能别吵了,说他去把东西拿回来,说她偷偷留宋闻的东西在家里,他把她的东西弄丢了,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
可是呢,早在之前,她就想走了。
裴简很担心他们,更担心季平舟,不忍心他再受禾筝的刺激,更觉得他们这样纠缠着没有意义。
“舟哥,方小姐如果真要离婚,您不如同意了,我听老爷子说……喻初小姐快回来了,现在季家一门清,您现在要是想跟她在一起,是没有问题的,何必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纠缠……”
季平舟没有声音,还趴在方向盘上休息。
“您当初跟方小姐结婚,不也是为了摆脱喻初而已吗?”
“谁告诉你的?”
他突然发声,裴简卡了碟,“这些……我们都知道的,那时候还是我送喻初小姐走的,她哭了一路……”
季平舟慢慢起身,将车打着火,声音没有感情,“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出来已经太久了。
他得快点回去。
谁知道禾筝一个人的时候会干什么,她要是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亦或是割了腕,他得快点回去给她收尸,再顺便把这坠子给她当陪葬,让她下去了,也能找到那个人。
他也算善良了一回,成全了她的美梦。
燕京一整晚都在下雪,没有停过,季平舟回到和风苑,他谨慎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走进去,一室的漆黑漫失在眼前。
没见到禾筝。
他开了灯,目光所及,看见了挂在阳台上洗过的衣服,是禾筝刚才被雪打湿的。
松了口气,她还有心情洗衣服,证明没有想不开。
又走了几步。
季平舟又看到了他没有安装好的眼镜清洗机,现在已经被装好了,眼镜也洗好了,禾筝甚至还留了字条在旁边,比说明书表达的还清楚,教他怎么用,那是她最后的温柔,最后对他的爱。
一切都做的太周全了。
正是因为周全。
才更像离别。
直到他望见了茶几面上那份协议书——
没有一次比现在更惶恐,好像天都塌了。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拔腿就往楼上跑,可哪里还有禾筝的影子,她收拾好了卧室,换了新衣服,将照片和撕碎的遗书给带走了,将这里打扫了一遍。
一切。
物归原主。
那天晚上季平舟疯狂地给她打电话,她不堪其扰,直接将电话卡拔出来,掰碎,冲进了下水道,她坐在破旧的小桌子旁,用胶带一点点粘好了宋闻的遗书,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一整晚,一言不发。
因为暴雪和浓雾,机场暂停,她只买到了第二天中午的票,若不是天气原因,她是连夜就想走的。
乔儿陪着禾筝,晚上不敢合眼,偶尔困的不行打会盹,再睁眼时,她还是清明地坐在地上,等着天亮,那模样,像是这三年间,等这季平舟回家那样执着。
可现在。
她是在等着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