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简刚将季平舟拖离那片危险地带。
桥面阻隔车辆的一根护栏杆终于承受不了压力,彻底断离。
数人跟着一阵尖叫。
坠江的剧烈声响也将季平舟的意识撞死了。
江面黑黝黝的,还漂浮着一层碎冰,车掉下去,起初一两秒还能看见影,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那么沉了下去。
季平舟浑身都在发抖,四肢连着筋脉都冷了,撑着粗粝的地面站起来,刚走两步又被裴简衔住,他侧身踹了他一脚,将人踹的往后踉跄几步,他又扑上来,将他摁倒在地,摁着他的肩膀,“哥!你冷静点,你还想跟着她一起跳下去吗!”
慢慢的。
他瞳孔有了焦距。
视线内,却是天空一片残缺的乌云,他不可能跟着一起跳下去,十个方禾筝的命也不值一个季平舟,可一想到她要没了,他就难受的心绞痛,与死无异。
躺在冰凉的雪泥里,季平舟听到了警铃,忽然开始喘不上气,猛咳,咳的腥甜漫到舌尖,裴简急着拖他去车里吃药,他不愿移动,静静躺在冰地上,宛若在等死。
……
救护车警车跑了一辆又一辆。
搜救队运作完毕是在午间。
这场事故造成的损失不小,两场追尾,桥段毁坏,而罪魁祸首从江里打捞出来时,从里到外,冷透了。
方家人赶到医院时人还在抢救。
两个都是姑娘。
一个没有大碍,一个情况糟糕。
这个年,没有人能过得好。
关于那场事故的蹊跷之处太多,甚至登上了社会新闻,在黄金时段的新闻节目上,总能看到轮播。
今天外面又下了雪,临近小年,城市到处张灯结彩,街道上挤满了男男女女,要去和风苑必须经过热闹的商务区。
升起车窗,墨色能遮掩些许外面的色彩。
方陆北淡淡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不久前的某一天,禾筝练琴回来,坐在他车上,欣喜地指着外面说很漂亮,好久没这么开心过。
他当时嗤之以鼻,说这风景有什么漂亮的。
方禾筝以后还能看到更漂亮的风景。
可现在,他恨不得时间再回到那个节点,带着她多在高桥上转两圈,让她多看看城市的璀璨,她喜欢灯光,就带到她到喧嚣的高塔上俯瞰城市,她喜欢音乐,就让她放开手去做,如今,便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进了和风苑。
小保安来给他开门,方陆北前段时间来过,也认得了他。
“哎,季太太哥哥,您今天怎么来了?”
方陆北笑不出来,不冷不热,“来拿个东西。”
小保安了然点点头,说着还叹气,满是惋惜,“我看到新闻了,季太太还好吗?她人很好的,怎么会这样……”
连一个不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很好。
善良又热心,一生只做过那一件错事,却又偏偏毁在了这一件错事上。
“还好,谢谢关心。”方陆北将车开进去。
庭院的雪好几天没有清扫。
湿意浸透到了土地里,同样是黑夜,同样有雪,方陆北想到那晚来见她,那时已经觉察到了离别,却没想到,他们这场婚姻,却是以如此壮烈的方式收尾。
房内没有任何变化。
那份协议书还放在茶几上,他拿起,放到车上,直线向医院行驶而去。
车停在地面停车场。
顺着正门进去。
才上了台阶,便看到站在医院外等待着的人,他面容清淡,鞋边有雪,围巾手套都没带,大衣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来的急,连领带都没打,脖颈皮肤贴着一片方形创可贴,走近了,借着一点微光,能看清他眼皮上一道伤疤。
短短半个月,他瘦了不止一星半点。
方陆北不由叹气,事发以来,他头一次对季平舟心软了,“舟舟,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