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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番外之相思苦(2 / 2)


“实习男女朋友?”

“OKK!刚把爹!两年很快的!”实习就实习,好歹有机会转正。

名义上是实习,亲亲抱抱我都蹭到了,你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知识广博,行事成熟,在外气场全开掌控全局,回家却温和细心,还学会了哄我抱我亲我,拍我睡觉,给我暖手。

干啥啥都行,体贴第一名。入了支叫盛明光的股,血赚不亏。

我爸妈终年扑在工作上,搞科研搞得家都不回。我没跟他们走,但欣喜总浮于表面,笑过之后总能体味到更大的孤独。

是你教会了我发自内心的坚强勇敢和快乐。

然而造化弄人,你查出脑瘤复发之后,第一个告诉了我。

“那就治呀。”我说,“治好了咱们就转正。”

“可能活不过半年。”你说星形细胞瘤三级已经属于比较严重的脑瘤了,你还是复发,病情来势汹汹,医生建议还是放宽心,在乐观治疗的同时,也要早作准备。

早作准备。这个词吓到了我。

你擦去我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笑着说,“行了,以后随时欢迎你带小鲜肉到我坟前蹦迪。开心点。”

前不久有娱乐公司找上我,要签《明着追》的影视版权,我就开玩笑和你说如果有小鲜肉我要去勾搭,当时你还吃醋,发狠地吻我,差点把我闷死在唇齿间。

这么快,形势就变了。

化疗之后你的手僵直冰冷,我在输液管上贴了一排暖贴,仍暖不热你的手。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头发也开始大把地掉。怕我发现心里难受,你总是趁我睡着时偷偷把枕头上的碎发捡起来扔掉。

有一次,我洗完澡,身上除了一件你的白衬衣别无他物。我想和你dolove,不然这将是我终生的遗憾。

那是你唯一一次冲我发火,你问我,我随便把自己交出去,我以后的丈夫怎么办?

我像疯了一样捶打你,咬你踹你,直到筋疲力竭,满脸泪痕地被你禁锢在怀里。

“你为什么不能当我的丈夫?我只想要你当我的丈夫。”

“夏夏。”你终于低头吻我,眼中居然有泪落在我唇上,泪水又湿又咸,那已经是我们最亲昵的时刻。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的身体和心都刻下你的烙印,你怕另一个男人接受不了我。

可我也接受不了另一个男人呀。你这个大傻子。

我们换过好多次情侣头像,你总是迁就我,无论是汤姆和杰瑞,还是红太狼灰太狼,丝毫不管客户和属下会怎么揣度你的审美趣味。

最后一个头像,我的是齐耳短发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你是西装妥帖打着领带的男人。女孩脸上微喜,男人眼神宠溺,他们隔空伸手似是说,Hi,bye。是你好,同时也是再见。

一路走好,我的爱人。

原谅我不敢送你最后一程,我见不得一个我爱的大活人变成骨灰盒中的那一小撮灰。

你如此仓促地离开了我,我终归胆小,连夜逃离了S市。

所有的坚强,都是做给你看的假象。你一走,我就撑不住了,原形毕露的样子太丑了,我想躲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你依然是我列表里唯一的置顶,无数次打开对话框,想看你会不会突然发来消息说,吓到你么?夏夏,我回来了。

我开始相信鬼神,每天早上起床,先做个祷告,哪怕让你今晚能入我的梦来,浓情而短暂地相会片刻。

盯着你的头像看久了,也会哭。

除了那次微博的告白与告别,我再也没把你置于公众场合缅怀悼念。对你的想念是我一个人的事,酸甜苦辣咸我自己受着。

在别的地方倾诉多了,我怕他们最后厌了腻了疏远我,也只有你从不会嫌我烦。所以我渐渐习惯了打开对话框自说自话,跟你聊几句最近的趣事。

于是我每天都在打起精神生活,生怕自己没话题跟你讲,生怕我过得不好、不热闹,让冥冥中看着我痛苦的你,也不得安生。

我去环球旅行,到你提过的新西兰南岛去攀岩,那里新开了个全国最大的攀岩馆。我试着和一个当地女孩打了赌,赢了她一顿晚餐。

然后去澳洲翱翔,济州岛踏浪,富士山看雪。我试了所有的极限运动,蹦极时坠落深谷,呼啸的山风将我牢牢裹紧,似是代替你拥抱我,说夏夏你真了不起。

不是没坠入过绝望的境地。我放过狠话,最狠的一次,我也发过,盛明光,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会跟别人结婚的。

他肯定没你好,说不定只是我按部就班相亲相得的一个靠谱的男人,他见我乖巧懂事,我看他踏实可靠,父母认可,亲朋祝福,生儿育女,子孙满堂,平安顺遂地过一生。到老的时候,我逗弄着小孙子,已经想不起你的模样。

可我突然一想,这不就如了你的愿吗,急急在后面补充一句,你想得美!

我就是世界上最黏的牛皮糖。生生世世,你甩不掉了。

你肯定不知道,2020年的2月2日,是我原本想跟你领证的日子。

全国都在抗击疫情,我恰在外地,困在居所自我隔离了十四天。食物吃完了,也快闷疯了,我戴了口罩去关口领通行证。

可能是穿得厚,走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出了身薄汗,体温37℃,差点没能出去。我解了围巾,散开衣领,过了十几分钟再量,温度已经正常。

当时可能是魔怔了,我突然想,如果疫情真的带走我,会怎么样。这个念头刚从心头升起就被我按下,不行,我怕死,还没活够。

这世界这么可爱,我比世界还要可爱,我要是没了是大家的损失。所以盛明光,你再等等吧,你向来对我最有耐心。

只开到了一张出入票,必须一次买够一周的食物。打不到车,我步行去了超市,然后自己大包小包地拎回来。

我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汗水流进眼睛,腾不出手来擦。没有你的日子,我从瓶盖都打不开的小女孩,变成带着十几斤东西走上几公里都没问题的钢铁侠。

我居然已经熬过了没有你的第一年。

疫情过去后,举国欢腾。从前我喜欢观察人间各种喜乐悲欢,从中汲取生活和创作的养分。如今已很久不敢直视那一对对情侣,老中青三代,长情深情欢情,他们的来日方长,似乎都在提醒着我和你错过的无限可能。

从前的冬天,我穿着小短裙露着腿去见你,你像长辈一样呵斥我,严肃悍然,小姑娘光知道爱美,下次再肚子疼别又过来假哭。但下一秒便口是心非地朝我伸出手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手塞进你温热的掌心。

现在又到了下雪的季节,我买了件袖子超长的羽绒服,出门时,手缩进衣袖,感觉像仍被你握住了一样。

你哪儿也没去,就在我身边,在空气里,在万物里,我看到的一切繁花盛景皆是你。

后来,我开始了另一场旅行。我去了川南山区支教。那里大山环绕,松林翠竹,空气清新,竹筒饭很好吃,可惜道路未通,尽是泥泞。

我跟小哥商量,用你的名字设个基金会,给大山修路盖房,让孩子们上学,也算为你积福。却被他告知,这事你一直在做,你去世后,基金会委托给专业经理人打理。

你一直这么这么好。有时表面看起来强势无情,但你曾柔软过的内心只敞开给我一人看过,我触摸过你赤城火热的内心,也将带着你的影子活下去。

卡车拉着柏油和砂石来回进出,村长和校长的脸上的笑容整天挂着,孩子们的午餐终于不再是肥肉炼油炒的豆芽,有了真正的大块瘦肉。保证每天一个鸡蛋一盒奶,让他们有精力长身体好好学习。

我每天跟孩子们在一起非常开心,新书存稿也有了十万字,每天充实忙碌,没有太多时间去回想过去。只是从前每本书的男主角千人千面,而现在不管怎么描述,他身上总会在不经意间带上你的影子。温柔的你,严厉的你,决绝的你,我深爱的……你。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课间休息总会发现她没了踪影,我过去找她,才发现她经常会去学校门口的路上等她在远方打工的妈妈。

我去问校长,校长说她父亲在工地意外坠楼死了,她妈改嫁到外地,再也没回来过。家里的奶奶去世了,爷爷现在也没劳动能力,都靠村里接济着。

“那她不知道吗?”我想起了从前你给我讲过的跟爷爷奶奶生活的事。

“这孩子倔啊。她妈走时说会回来接她,让她好好上学。她总觉得她妈会来学校门口找她。”

我没别的办法,偶尔下了课就去她身边,陪她一起等。一大一小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我有时会产生错觉,总有一天,她妈妈会来,盛明光也会出现在道路尽头。

这天是周末,我在宿舍备课,手机上弹出地震预警,我从房内跑了出去,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漫天飞鸟,太阳寂静,我突然想起那个等妈妈的女孩。

只有一个爷爷,家徒四壁,他们如果不知道即将发生地震怎么办?我按照记忆找到了她家,带她出去时,大地陡然摇晃起来。

一瞬间山河易色,万物轰鸣,身边的景色轰然崩塌,我把那孩子护在身下。浑身痛到极致,视线渐渐模糊不清。然而我却没感觉到一丝害怕。

我期待着与你相见的那一刻,或者,干脆沉入黑甜梦境,再也没有你我,从此得了解脱。

柏油路刚刚连夜铺好,沥青被太阳晒得热烫。这里的天空高寥远阔,有两只白鸽正结伴飞过。人间美好还未看尽,若有来生,不管老天再出什么难题,我依然想陪你一起去求那个未知的解。

但你为什么不肯来呢?你把我独自丢在在时间的洪流中,竟真的能狠下心不见我。

我在迷雾里前行,听到了你的声音,“快回去,傅夏歌。”

一定是我听错了,我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步,想再听你说几句话,哪怕训斥我也好。

“傅夏歌!快回去!”那声音中多了凌厉,“你再往前走,生生世世都见不到我。”

我定住脚,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你要长命百岁,子孙满堂。”看,你肯定看到了我从前发给你的消息,这是吃什么味呢?

“九十九可以吗?你不许嫌我老。”

又过了片刻,我听见一声很轻的嗯。

能再次跟你说几句话,便足以让我热泪盈眶了。

我活了下来,收养了这个孩子,教她心怀期待,教她热爱生活,教她爱惜自己。她能填补我的孤单,我也会温暖她的童年。等她长大后,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就该功成身退了。

不去留恋过多,该放手时果断放手,直面寂寞,洒脱生活。

谢谢你教会我,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

*

时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过去。二十是娇嫩的水蜜桃,三十是轻熟的猕猴桃,四十是暗夜玫瑰,五十就是白玉兰。

有嘴毒的人在我微博评论里骂我是老处|女。噢,这是你的锅,我不予理会。别瞧不起我的老姐妹们,她们退休在家,时间多,屁事少,战斗力更强大,那人也早就被喷没影了。

我没什么兴趣参与两性和婚姻话题,育儿倒是颇有心得。写作渐渐也转向社会现实,其中穿插的儿女情长只作为调剂,不再是主线。

刚出的书,主角就是父亲和女儿,你在我的书里活着,还是个女儿奴,我写的时候好快乐。

岁月以思念的刀锋在我脸上刻下痕迹,原本澄澈的眼眸也渐渐昏花模糊。

我已经完成了年轻时的目标,成了个可爱的老太太,依然爱看帅哥美女,对着综艺节目评头论足。最小的外孙也已经长大,经常在网上传我的一些搞笑视频。

我永远是大众焦点、人间奇葩,天生搞笑,自带柔光,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喜欢我。

我开开心心地活着,笔耕不辍,一辈子在挣钱和做慈善的死循环中不断努力,那些山区的希望小学都有个共同的名字,明光小学。后来国家还给我颁了个奖,称呼我为明光奶奶。

我太喜欢这个称呼了。把你的名字和我放在一起,那是国家的认可,看你敢不敢再躲。

外孙好烦,天天拉着老太太陪他散步打羽毛球。年纪轻轻的,保温杯里自己泡上了枸杞,还教育我,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

算啦,我活到九十九就行啦。第一百年,我想见你。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橘猫蜷在我脚下睡觉,远处的天空蓝得不像话。我有预感,你要来接我了。

于是按照我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遍的步骤,换上你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把头上的白发用染发膏染黑,再涂上你夸过颜色好看的那款唇膏。

幸福与你如期而至,我却不太敢抬头看你,想借低头的机会藏起这张苍老的脸庞。

你怎么好意思一点都不老呢?作弊的老妖怪,如果按实际年龄算,你都一百多岁了。

你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我送你的黑色羊绒大衣,面上没了病容,是我刚见你时骄年朗月的模样。你在不远处朝我伸出手,像从前接我放学一样,声音温和清远——

夏夏,我来带你回家。

好的啊。

如果你不嫌弃我树皮一样的脸,微驼的背和手上的老年斑的话。

来生我把蜉蝣与夏蝉全捉住,藏到午夜和冬天,来换你平安无虞的百年春秋。

人海茫茫,盛明光,我仍希望再和你遇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614:56:07~2020-03-0721: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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